阿苏小说网将在第一时间更新小说小团圆
阿苏小说网
阿苏小说网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穿越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狌奴新娘 舂情大发 红杏新芽 銹母攻略 落难公主 异域深渊 秘密暑假 红映残阳 四面飘雪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苏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小团圆  作者:张爱玲 书号:306  时间:2016/9/13  字数:7362 
上一章       下一章 ( → )
过了年大雪堵住了路不能走。好容易路通了,一大早坐著山轿上路,积雪的山坡后的蓝天蓝得那样,仿彿探手到那斜坡背后一掏一定掏得出一块。

  郁先生这次专拣小路“落荒而走”不知道是不是怕有人认识九莉。一出上海就乘货车,大家坐在行李上,没有车门,门口敞著,一路上朔风呜呜吹进来,把头髮吹成一块灰饼,她用手梳爬著,涩得手都不进去。但是天气实在好,江南的田野还是美:冬天萧疏的树,也还有些碧绿的菜畦,夹著一湾亮蓝水塘。车声隆隆,在那长方形的缺口里景迅速变换,像个山水画摺子豁辣豁辣扯开来。

  在小站上上来一个军官,先有人搬上一张籐躺椅让他坐,跟上来一个年青的女人,替他盖上车毯,蹲坐在他脚边,拨脚炉里的灰。她相当高大,穿著翠蓝布窄袖罩袍,白净俏丽,稚气的突出的额,两鬢梳得虚笼笼的,头髮长,烫过,像是他买来的女人。两人倒是一对,军官三来岁,瘦骨脸,淘虚了的黄眼珠,疲倦的微笑。她偶而说话他从来不答理。

  乘了一截子航船,路过一个小城,在县部借宿。她不懂,难道部也像寺院一样,招待过往行人?去探望被通缉的人,住在国民部也有点滑稽。想必郁先生自有道理,她也不去问他。堂屋上首墙上叉著纸糊的小国旗“青天白地红”用玫瑰红,娇艷异常。因为当地只有这种包年赏的红纸?

  “未晚先投宿”她从楼窗口看见石库门天井里一角斜,一个豆腐担子挑进来。里面出来了一个年青的职员,穿长袍,手里拿著个小秤,掀开豆腐上盖的布,秤起豆腐来,一副当家过日子的样子。

  他乡,他的乡土,也是异乡。

  越走越暖和。这次投宿在一家人家,住屋是个大鸟笼,里面一个统间,足有两三层楼高,圆顶,望上去全是竹竿搭的,不知道有没有木材,看着头晕,上面盖著芦蓆。这是中国?还是非洲?至少也是婆罗洲。棕色的半黑暗中,房间大得望不见边,远处靠墙另有副铺板,有人睡在上面微嗽。

  改乘独轮车,她这辆走在前面,旷野里整天只有她与一个铜盆似的太阳,脸对脸。晒塌了皮,尻骨也磨破了。独轮车又上山,狭窄的小径下临青溪,傍山的一面许多淡紫的大石头,像连台本戏的佈景。

  郁先生的姑父住著这小城里数一数二的一幢房子,院子里有假山石,金鱼池,外面却是意大利风的深粉红色墙壁,粉墙又有一段刷白粉黑晕,充大理石。这堵假大理石墙,上缘挖成个座鐘形,两旁一边捲起个头,恶俗得可笑。中国就是这样出人意外,有时候又有非常珍异的东西,不当桩事。她和之雍在这城里散步,在人家晾衣竹竿下钻过去,看见一幅印花布旧被面掛在那里,白地青色团花,是耶穌与二门徒像,笔致古朴的国画,圈在个微方的圆圈里,像康熙磁瓶肚子上的图案。她疑心这还是清初的天主教士的影响,正是出青花磁的时代。

  她差点跑去问这家人家买下来。她跟比比在一起养成了游客心理。

  旅馆里供给的双樑方头细草拖鞋也有古意。房门外楼梯口在墙角钉著个木板搭的小神鑫,供著个神道的牌位,著两枝香。街上大榕树干上有个里也嵌著同样的小神龛。

  这一天出去散步之前,她在涂她的桃膏,之雍在旁边等著,怱道:“不要搽了好不好?”他没说怕引人注意,但是他带她到书店去,两人站著翻书,也还是随口低声谈著,尽管她心里有点戒惧。

  又有一次他在旅馆房间里高谈阔论,隔著板壁忽然听见两个男子好奇的说:

  “隔壁是什麼人?”

  “听口音是外路人…”有点神秘感似的,没说下去。

  九莉突然紧张起来。之雍也寂然了。

  其实别后这些时她一文进账也没有,但是当初如果跟著他跑了会闯祸的,她现在知道。她总是那样若无其事,他又不肯出惧来,跟她在一起又免不了要发议论。总之不行,即使没有辛巧玉这个人。

  当然郁先生早就提起过,他父亲从前有个姨太太,父亲故后她很能干,在乡下办过蚕桑学校,大家称她辛先生。她就是这小城的人,所以由她送了之雍来,一男一女,她又是本地人,路上不会引起疑心。

  九莉听了心里一动,想道:“来了。”但是还是不信。

  刚到那天,她跟著郁先生走进他姨父家这间昏暗的大房间,人很多,但是随即看见一个淡白的静静窥伺的脸,很俊秀,依傍著一个女眷坐在一边,中等身材,朴素的旗袍上穿件深绒线衫,没烫头髮,大概总有三十几岁,但是看上去年青得多。她一看见就猜著是巧玉,也就明白了。之雍也走来点头招呼,打了个转身又出去了。他算是认识她,一个王太太。

  她听见他在隔壁房间里说话的声音,很刺的笑声。她知道是因为她臃肿的蓝布棉袍,晒塌了皮的红红的鼻子,使他在巧玉面前丢脸。

  其实当然并没有这样想,只是听到那刺耳的笑声的时候震了一震“心恶之”随即把这印象了下去,拋在脑后。

  “你这次来看我我真是感激的。”单独见面的时候他郑重的说。

  随又微笑道:“辛先生这次真是‘千里送京娘’一样的送了我来。天冷,坐黄包车走长路非常冷,她把一隻烤火的篮子放在脚底下,把衣服烧了个,我真不过意,她笑着说没关係。”

  九莉笑道:“这样烧出来的有时候很好看,像月晕一样。”她在火盆上把深青宁绸袴脚烧了个,隐隐的彩虹似的一圈圈月华,中央焦黄,一戳就破,出丝绵来,正是白色的月亮。

  之雍听了神往,笑道:“噯。其实上可以綉朵花。”

  他显然以为她能欣赏这故事的情调,就是接受了。她是写东西的,就该这样,像当了矿工就该得“黑肺”症?

  她不怪他在危难中抓住一切抓得住的,但是在顺境中也已经这样…也许还更甚…这一念根本不能想,只觉得心往下沉,又有点感到滑稽。

  当地只有一家客栈,要明天才有房间空出来。九莉不想打搅郁先生亲戚家里。郁先生便也说“在辛先生母亲家住一夜吧。”

  巧玉小时候她母亲把她卖给郁家做丫头。她母亲住著一间小瓦屋,虽然是大杂院质,院子里空屋多,很幽静。之雍送九莉去,曲曲折折穿过许多院落,都没什麼人,又有树木。这间房狭长,屋角一张小木,掛著蚊帐。旁边一张两屉小桌子,收拾得很乾净。小灰砖砌的地,久坑洼不平,一隻桌腿底下需要垫砖头,另一端有个白泥灶。

  九莉笑道:“这里好。”到了这里呼吸也自由些。郁先生的姨父很官派,瘦小,细细的两撇八字鬚,虽然客气,有时候出凌厉的眼神。

  “之雍怎麼能在他们家长住,也没个名目?”她后来问郁先生。

  “没关係的。”郁先生淡淡的说,有点冷然,别过头去不看着她。

  巧玉的母亲是个笑呵呵的短脸小老太婆,煮饭的时候把鸡蛋打在个碟子里,搁在圆底大饭锅里的架子上,邻近木头锅盖。饭煮好了,鸡蛋也已经蒸瘪了,黏在碟子上,蛋白味道像橡皮。

  次之雍来接她,她告诉他,他也说:“噯,我跟她说了好几次了,她非要这样做,说此地都是这样。”

  中国菜这样出名。这也不是穷乡僻壤,倒已经有人不知道煎蛋炒蛋卧鸡蛋,她觉得骇人听闻。

  不知道为什麼,她以为巧玉与他不过是彼此有心。“其实路上倒有机会。”也这样朦朧的意识到。

  也不想想他们一个是亡命者,一个是不復年青的妇人,都需要抓住好时光。到了这里也可以在她母亲这里相会,九莉自己就睡在那张上。刚看见那小屋的时候,也心里一动,但是就没往下想。也是下意识的拒绝正视这局面,太“糟哚哚,一锅粥。”

  他现在告诉她,住在那日本人家的主妇也跟他发生关係了。她本来知道日本女人风,不比中国家庭主妇。而且日本人现在末日感得厉害,他当然处境比他们还更危险。这种水姻缘她不介意,甚至于有点觉得他替她扩展了地平线。他也许也这样想,尽管她从来不问他,也不鼓励他告诉她。

  他带巧玉到旅馆里来了一趟。九莉对她像对任何人一样,矫枉过正的极力敷衍。实在想不出话来说,因笑道:“她真好看,我来画她。”找出铅笔与纸来。之雍十分高兴。巧玉始终不开口。

  画了半天,只画了一隻微笑的眼睛,双眼皮,在睫的阴影里。之雍接过来看,因为只有一隻眼睛,有点摸不著头脑,只肃然轻声讚好。

  九莉自己看着,忽道:“不知道怎麼,这眼睛倒有点像你。”他眼睛比她小,但是因为缺少面部轮廓与其他的五官作比例,看不出大小来。

  之雍把脸一沉,搁下不看了。九莉也没画下去。

  她再略坐了坐,便先走了。

  谈到虞克潜,他说他“气质坏。他的文章是下过一番功夫的,所以不大看得出来。”又道:“良心坏,写东西也会变坏的。”

  九莉知道是说她一不拔,只当听不出来。指桑骂槐,像乡下女人的诅咒。在他正面的面貌里探头探脑的泼妇终于出现了。

  吓不倒她。自从“失落的一年”以来,早就写得既少又极坏。这两年不过翻译旧著。

  房间里窒息起来的时候,惟有出去走走。她穿著乌梅窄袖棉袍,袖口开叉处钉著一颗青碧大核桃钮,他说像舞剑的衣裳。太触目,但是她没为这次旅行特为做衣服,除了那件代替冬大衣的蓝布棉袍,不但难看,也太热不能穿了。

  “别人看着不知道怎麼想。这女人很时髦,这男人呢看看又不像,”他在街上说。又苦笑道:“连走路的样子都要改掉,说话的声气…”

  她知道销声匿跡的困难,在他尤其痛苦,因为他的风度是刻意培养出来的。但是她觉得他外表并没改变,一件老羊皮袍子穿著也很相宜。

  “有一次在路上,我试过挑担子,”他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很难哦,不会挑的人真的很麻烦。”

  她也注意到挑夫的小跑步,一颠一颠,必须颠在节骨眼上。

  城外菜花正开著,最鲜明的正黄,直伸展到天边。因为地势扁平,望过去并不很广阔,而是一条黄带子,没有尽头。晴天,相形之下天色也给成了极淡的浅蓝。她对色彩无饜的慾望这才足了,比香港山的杜鹃花映著碧蓝的海还要广大,也更“照眼明。”连偶然飘来的粪味都不难闻,不然还当是狂想。

  走着看着,惊笑着,九莉终于微笑道:“你决定怎麼样,要是不能放弃小康小姐,我可以走开。”

  巧玉是他的保护,又是他现在唯一的一点安慰,所以根本不提她。

  他显然很感到意外,略顿了顿便微笑道:“好的牙齿为什麼要拔掉?要选择就是不好…”为什麼“要选择就是不好”?她听了半天听不懂,觉得不是诡辩,是疯人的逻辑。

  次他带了本左传来跟她一块看,因又笑道:“齐桓公做公子的时候,出了点事逃走,叫他的未婚等他二十五年。她说:‘等你二十五年,我也老了..,不如就说永远等你吧。’”

  他彷彿预期她会说什麼。

  她微笑着没作声。等不等不在她。

  他说过“四年”四年过了一半,一定反而渺茫起来了。

  在小城里就像住在时鐘里,滴搭声特别响,觉得时间在过去,而不知道是什麼时候。

  她临走那天,他没等她说出来,便微笑道:“不要问我了好不好?”

  她也就微笑着没再问他。

  她竟会不知道他已经答覆了她。直到回去了两三星期后才回过味来。

  等有一天他能出头面了,等他回来三美团圆?

  有句英文谚语:“灵魂过了铁”她这才知道是说什麼。一直因为没嚐过那滋味,甚至于不确定作何解释,也许应当译作“铁进入了灵魂”是说灵魂坚强起来了。

  还有“灵魂的黑夜”这些套语忽然都震心起来。

  那痛苦像火车一样轰隆轰隆一天到晚开著,夜之间没有一点空隙。一醒过来它就在枕边,是隻手錶,走了一夜。

  在马路上偶然听见店家播送的京戏,唱鬚生的中州音非常像之雍,她立刻眼睛里汪著眼泪。

  在饭桌上她想起之雍寄人篱下,坐在主人家的大圆桌面上。青菜吃到嘴里像抹布,脆的东西又像纸,咽不下去。

  她梦见站在从前楼梯口的一隻朱漆小橱前…橱面上有一大道裂纹,因为太破旧,没从北边带来…在麵包上抹叶酱,预备带给之雍。他躲在隔壁一座空屋里。

  她没当着楚娣哭,但是楚娣当然也知道,这一天见她又忙忙的把一份碗筷收了去,免得看见一碗饭没动,便笑道:“你这样‘食少事繁,吾其不久矣!’”

  九莉把碗碟送到厨房里回来,坐了下来笑道:“邵之雍爱上了小康小姐,现在又有了这辛先生,我又从来没问过他要不要用钱。”

  为了点钱痛苦得这样?楚娣便道:“还了他好了!”

  “二婶就要回来了,我要还二婶的钱。”

  “也不一定要现在还二婶。”

  九莉不作声。她需要现在就还她。

  这话无法出口,像是赌气。但是不说,楚娣一定以为她是要乘著有这笔钱在手里还二婶。她就这样没志气,这钱以后就赚不回来了?但是九莉早年比她三姑困苦,看事不那麼容易。

  默然了一会。楚娣轻声笑道:“他也是太滥了。”

  楚娣有一次讲起那些“老话”道:“我们盛家本来是北边乡下穷读书人家,又侉又迂。他们卞家是‘将门’,老爹爹告老回家了,还像带兵一样,天不亮就起来。谁没起来,老爹爹一脚踢开房门,骂著脏话,你外婆那时候做媳妇都是这样。”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又道:“竺家人坏。”

  九莉知道她尤其是指大爷与绪哥哥父子俩。也都是她喜欢的人…她帮大爷虽然是为了他儿子,对他本人也有好感。

  又有一次她说九莉:“你坏。”

  虽然不是“听其辞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也有几分佩服。见九莉这时候痛苦起来,虽然她自己也是过来人,不免失望…到底还是个平凡的女人。

  “没有一个男人值得这样。”她只冷冷的轻声说了这麼一声。

  九莉曾经向她笑着说:“我不知道怎麼,喜欢起来简直是狂喜,难受起来倒不大觉得,木木的。”楚娣也笑,认为稀罕。

  她是最不多愁善感的人,抵抗力很强。事实是只有她母亲与之雍给她受过罪。那时候想死给她母亲看:“你这才知道了吧?”对于之雍,自杀的念头也在那里,不过没让它面,因为自己也知道太笨了。之雍能说服自己相信随便什麼。她死了他自有一番解释,认为“也很好”就又一团祥和之气起来。

  但是她仍旧写长信给他,告诉他她多痛苦。现在轮到他不正视现实了,简直不懂她说些什麼,也不知道是装作不懂,但是也写长信来百般譬解。每一封都是厚厚的一大叠,也不怕邮局疑心了。

  她就靠吃美军罐头的大听西柚汁,比橙汁酸淡,不嫌甜腻。两个月吃下来,有一天在街上看见橱窗里一个苍老的瘦女人面走来,不认识了,吓了一跳。多年后在报上看见大陆锩竦氖拢九戮V梗灿屑父鲈旅挥小?br>
  郁先生来了。

  在那小城里有过一番虚惊,他含糊的告诉她…是因为接连收到那些长信?…所以又搬回乡下去了。

  谈了一会,他皱眉笑道:“他要把小康接来。这怎麼行?她一口外乡话,在乡下太引人注意了。一定要我去接她来。”

  郁先生是真急了。有点负担不起了,当然希望九莉拿出钱来。郁先生发现只有提起小康小姐能刺她。

  她只微笑听著,想道:“接她会去吗?不大能想像。团圆的时候还没到,这是接她去过地下生活。”

  九莉怱道:“他对女人不大实际。”她总觉得他如果真跟小康小姐发生了关係,不会把她这样理想化。

  郁先生怔了一怔道:“很实际的哦!”轮到九莉怔了怔。两人都没往下说。

  至少临别的时候有过。当然了。按照三美团圆的公式,这是必需的,作为信物,不然再海誓山盟也没用。

  她也甚至于都没怪自己怎麼这麼糊涂,会早没想到。唯一的感觉是一条路走到了尽头,件事情结束了。因为现在知道小康小姐会等著他。

  并不是她篤信一夫一制,只晓得她受不了。她只听信痛苦的语言,她的乡音。

  巧玉过境,秀男陪著她来了。也许因为九莉没问她有几天耽搁,显然不预备留她住,秀男只说过一会就来接她。

  现在当然知道了巧玉“千里送京娘”路上已经成其好事,但是见了面也都没想起这些,泡了杯茶笑着端了来,便去帮著楚娣做饭。

  楚娣轻声道:“要不要添两样菜?”

  “算了,不然还当我们过得很好。”

  在饭桌上看见巧玉食不下咽的样子,她从心底里厌烦出来。

  桌上只有楚娣讲两句普通的会话,九莉偶而搭訕两句。她没问起之雍,也不想知道他们为什麼需要暂时拆档。当然他现在回到郁家了,但是他们也多少是过了明路的了。

  饭后秀男就来接了巧玉去了。

  楚娣低声笑道:“她倒是跟邵之雍非常配。”

  九莉笑道:“噯。”毫不介意。

  她早已不写长信了,只隔些时写张机械的便条。之雍以为她没事了,又来信道:“昨天巧玉睡了午觉之后来看我,脸上有衰老,我更爱她了。有一次夜里同睡,她醒来发现前的钮扣都解开了,说:‘能有五年在一起,就死也甘心了。’我的毛病是永远沾沾自喜,有点什麼就要告诉你,但是我觉得她其实也非常好,你也要妒忌妒忌她才好。不过你真要是妒忌起来,我又吃不消了。”

  她有情书错投之感,又好气又好笑。
上一章   小团圆   下一章 ( → )
如果您喜欢免费阅读小团圆,请将小团圆最新章节加入收藏,阿苏小说网将在第一时间更新小说小团圆,发现没及时更新,请告知,谢谢!张爱玲所写的《小团圆》为转载作品,小团圆最新章节由网友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