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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阿塘文集  作者:阿塘 书号:1243  时间:2016/9/26  字数:3790 
上一章   拿什么充实你,我的人生    下一章 ( → )
周末,我一回到家,母亲就笑眯眯地从屋里拿出一张红纸给我看,有点按捺不住兴奋的样子。

  我知道,母亲又去给我算命了。

  “先生说你今年有好运气啊!”母亲眉开眼笑,看得出今天真得很高兴“我看不懂,你自己好好看看今年哪几月对你比较好,然后就再去参加一次考试,说不定今年就上了呢。还有,上面也写着哪种生肖的女孩子最适合你。认真看看吧,这次算一个可花了我二十块钱啊。”

  要是在以前,我是连看都不看的“怎么相信这个?那都是骗钱的!”可今天实在有点不忍心扫她的兴,于是接过那张写着密密码码透我命运天机的红纸,地扫视了一遍。

  “知道了,自己会安排好的。”我对静静站在一旁的母亲说,有点像安慰的样子“既然算出运气很好了,以后你就不要再去给我算命了,很费钱的。”

  看着母亲认真地折着那张红纸,并拿到屋里重新藏好的时候,我心中陡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辛酸感,甚至有种强烈的冲动——真想靠在母亲的怀里大哭一场,尽情倾诉我是怎样正遭受着那令我万念俱灰的“人生噩运”!

  最终,我还是忍住了。

  因为我那运气决不仅仅是一个“坏”字可以形容的。我深知,已降临的无端横祸对于母亲来说,那绝不亚于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告诉母亲不仅于事无补,而且可能会节外生枝,事情闹得更难办。”我默默想道“唉!这苦难还是一个扛吧。”

  可是,自个能扛地起来,能得过去吗?

  一想起这些,绝望哀伤的情绪立即弥漫开来,让我对眼前的一切顿时兴味寡然,这时只想着远离人群,一个人躲在无人的角落,在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踱步忧思,想着我到底该怎么办?一个月之前的那天那人告知的噩耗每每想起就会令我心悸,恐慌,甚至感到人生大限即将来临。

  那天,正月初六。我对家里人说去同学家玩,对同学说去找另外的同学玩。

  其实,我是去了肿瘤医院!

  去年年底就怀疑自己得了重病,可一直没去看,也没勇气去。可正月初三去相了亲,对方很有诚意。可我,不敢接受人家呀!因为怕害了她,毁了人家一生的幸福!

  于是我就一直痛苦地琢磨着,最后想道:“不然这几天就去医院,让诊断结果来做决定吧。”

  我在肿瘤医院门口徘徊了好久,还在想着要不要去看医生。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走了进去。我是真怕“肿瘤”这两个字啊!可是医生没上班,因为节放假。我是决心要在当天有个结果的,于是又找了几家,终于发现协和医院有上班。

  挂号时,我化名“吴豪明”谐音“无好命”!

  我颤颤兢兢地等着医生的判决。

  非常不幸,大难真得临头了!

  “要住院动手术,先三千块。”医生好像没有觉察到我面如死灰的表情,以冷静的职业口吻淡淡地说“今天钱带来了吗?”

  “没有。”我脑袋一片空白。

  “那尽快来住院吧。下次来就不用门诊了,我现在直接给你填张住院通知书。”

  “我这个是不是肿瘤呀?住院要花多少钱?能很快治好吗?”我边配合着医生写住院通知书,边哭丧着脸低语问道,内心惶恐已极,神情悲戚之至。

  医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有点不耐烦的样子:“做手术谁也不知道会花多少钱!”或许,像我这样的绝症病人,人家见得可多了,早就见怪不怪了。

  我目光呆滞,拖着沉重的双脚,像受了惊吓似得痴痴地走出了医院。

  “灾难真得来临了!而且是毁灭的!我会死的!”我非常地绝望,想不通这样的厄运怎么就发生我身上了?

  我撕破了病历,扯碎了住院通知书,使劲着捏着就医卡而不去管那还有些余额。我把这些可恶的东西统统扔进了垃圾桶,让它们见鬼去吧!肿瘤与我何干?住院与我何干?手术与我何干?我长这么大连点滴都没挂过呀。

  泪水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尽管我不想哭。

  我一直想着该怎么办,对自己,对家里人,还有那个刚相亲的女孩子。

  那天回家之后,我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对那女孩子,我在家里人面前做出明显表态——我不中意她!最后,在很多人的不解中,和她终于无果而终。

  事情到现在过了一个多月了,如同往常,一年又开始了忙忙碌碌。

  可是正月初六那天的医生诊断,那“肿瘤”、“住院”、“手术”这些可怕的字眼一直在我脑海如山谷回音般回着,尤如死神降临的狞笑声,森可怖。

  现在的生活一直笼罩在这个可怕病魔的黑黢黢阴影之下。

  我到底该怎么办?说出来,背靠亲人,勇敢面对,与病魔斗争到底?那样的话,亲人们将会怎样的伤心?又将耗费多少金钱,治疗效果又能怎样?可能根本就是浪费钱吧,与其这样还不如明智点为亲人减轻点负担,也为自己留点可怜的自尊。

  不然干脆就不理这个了,就像苏东坡患眼疾不肯治疗,而引《庄子》曰:“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一切顺其自然,无为而治,让这可恶的病魔自生自灭吧。

  可是,如不治疗,我还会有多少日子,其中又有多少时身心舒畅能做事情?这忘记了问医生。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将可能以月计,就有点骨悚然,继而汗涔涔而泪潸潸了。

  如果我真得就此而去,那我的人生有何意义?是因为人生太短暂而没有意义吗,想来不是。二十几岁就逝去但取得成就留名青史的人,如霍去病、王、夏完淳、林觉民等古今人物不可胜数。

  现在,我时常哀叹着过往的虚度人生“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当年如此地做无益事何以遣有涯身呀。孟子曰:“人之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怀之。”回想起来,人生近三十年中从未真正地为哪个明确的目标付出艰苦卓绝的努力,过去的日子也只不过与禽兽度无异罢了。

  人生无常,当珍惜每一天,现在才算领悟到了。看来果真是“人之将死,其言亦善”

  假如生命真得只有几个月了,我该做些什么?其实,这“假如”二字很可能是应该去掉的。

  不知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当偶然的行为能证明生命的一点价值时,总归是让人高兴的。于是,现在我努力在做着一些自认为能够证明生命一点价值的事情。我再也不想也没心思跟谁斗气,去计较那些蝇营狗苟之事了。

  一代画家丰子恺说,他一生最佩服的人是他的恩师李叔同,也就是弘一法师,因为“他是最像人的一个人”我不知道丰子恺所说“最像人”具体是怎样的一个人。但我想,至少应该是生活中做个好人,事业上做个有自己追求的人吧。

  生活中力求做个好人,至少不要对不起人家,这我自信历来是如此。很多人对我的评价也是“踏实”、“善良”记得有一位同学曾认真地对我说过,要是他有五百万的钱需要人保管,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交给我,因为绝对信任我。我是很看重亲情友情的人,现在我就更想着能为至亲挚友多做点事情。就像这周末回家,我跟母亲一起摘茶叶,努力地摘了一整天,自己感觉到从来没有这么用心地帮母亲过。对我的表现,父亲不由地发出感叹:“今天怎这么会摘呀!”

  可这些在人生当中毕竟只能算是小事,也仅能证明生命的一点价值而已。

  曾国藩在他的家书里曾告诫后辈说,月易逝,当趁年未三十时立志猛进也。我认为也只有像这样立下大志并勇猛进的人才算有一个充实的人生,不然何以体现人生价值?

  许多人终其一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我觉得这很悲哀。而我现在死到临头还不知这一生为何而活,罢了,此生如此何足惜?干脆“以头抢地耳”或“自挂东南枝”算了。

  可自杀毕竟是最大的浪费,死也不要急,史铁生不是也说过吗,死亡是一件你怎么耽搁都不会错过的事情。所以,与其整活在死亡的阴影中,还不如试用余生做点有益的事情。

  那我现在该立什么志,在生命行将结束时又能允许我做什么事情?

  奥地利作家卡夫卡在他三十岁说:“到现在为止,单身是我唯一的成就。”而我想,我现在的成就还比卡夫卡多了一点,那就是除了单身,还有一个就是我深刻的人生失败教训。

  所以,除了做好人之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总结一下人生教训,不敢说给天下人,就给家族中那几个顽童后成长少走弯路做反面教材吧,希望不至于“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人如果有树立个坚定的志向去努力,不管结果如何我想都应该会受人尊重的。英年早逝的周瑜,在他的遗嘱说:“死生不测,修短由命。奈愚志未展,微躯已殒,遗恨何极!”周瑜临死念及的仍是他的“愚志”而不是悲戚于人生短暂,也正因为如此,给后人留下了的是“雄姿英发,樯鲁间灰飞烟灭”之千年不朽的英雄形象,这也正印证出了老子所说的一句话“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

  我这也算悟出了些人生道理了吗?如果是,那也无大憾了,因为“朝闻道,夕死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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