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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双曜引  作者:天平 书号:2074  时间:2016/10/5  字数:9557 
上一章   第九章    下一章 ( → )
罗彻当即就往暗道里跳,却被阿夺玉给拉住了。

  “这里面的岔道太多了,”他道:“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没法清楚他是从那一个地方钻出来的。”

  他随即说起这些地道的来历,原来一半是人为、一半是天力。晖河城这边,一天秋冬三季都是大风,挖地储物藏身是自古传下来的法子。后来又为了方便,渐渐将地连通。再后来河水年复一年的侵蚀,终于灌入中,水势大的时侯,又自行冲出一些孔道。雨季时封堵这些连通城内与城外的甬道,成为晖河城最令人头痛的事。虽然多数被填死了,但总还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暗残存,他们方才去神刀都营房偷酒喝的那条,就是其中之一。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罗彻心急如焚。

  冯宗客道:“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和老禅师、唐判官他们商量再定。”

  阿夺玉道:“我们得先寻个地方将这具尸体埋藏好,若是被张大人发觉了,可就不妙。”

  冯宗客背起尸体,他们走了出很远,寻到一个隐蔽的洼地。罗彻正要用剑去挖,阿夺玉止住了他,将他的剑拿来,把面上的草连带土地刮起来,放在一旁。然后三人动手挖了个深坑将尸体埋了进去。填平后,他再将草皮铺上,便是细看也不大有异样了。起身拍拍手上的泥,阿夺玉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他说起这话,好象天经地义一样,让罗彻有了点小小的自愧。如果张纾当真有叛意,而阿夺玉向他告密的话,罗彻一行,显然就是危险的很。所以从即刻起,他们便不能放阿夺玉走出视线之外了。

  三人走了一会,罗彻和阿夺玉渐渐落在了冯宗客身后。罗彻拍了一下阿夺玉的胳膊,道:“不好意思,把你搅到这件事里面。”

  “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让你们背上我这么个包裹。”阿夺玉冲他挤挤眼,道:“你们没杀我灭口,已算对我很好了!”

  听到这话,罗彻不由得心里“格登”了一下。他侧过头看阿夺玉,不知道他刚才是认真还是说笑。他有多大?看年纪,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吧!十多岁的少年,就已经将忘恩负义杀人灭口视为理所当然,而后笑谈视之,是不是也太可怕了一点。然而,他如此轻易地将这想法说出口,却又实在不象是心计深沉的人。

  罗彻此时纵然十二分地焦虑于张纾之事,却还是不得不分了此许心思,在揣摩自己的这个新朋友上。

  回到节度使府,他们快步往自己住的院子里埋头赶去。走着走着,冯宗客突然停了下来,将罗彻一拉,藏在了高墙的阴影下。罗彻怔了一怔,发觉前面瞿庆从他们的院落里出来,唐瑁陪送。

  这个时侯,他们当然不愿与张纾的副手见面。于是只好耐心的等着。偏两个人似乎相谈甚,走得极慢,渐渐来得近了,他们隐约听到正是在聊什么昊天娘娘和什么珠子的故事。罗彻不由咋舌,胳膊上却微微一紧,他抬眼看了看冯宗客,发现他似乎皱紧了眉。

  好不容易等那两个揖别,罗彻就冲了上去,将唐瑁拖进院子。冯宗客跟在阿夺玉身后进来,反手掩上了门。

  “世子,你这是干嘛?”唐瑁莫名其妙地问道。

  罗彻正要说话,看到捧着食盒往堂上行去的人,骤地又住了声。

  “你过来!”他放开唐瑁,没好气地叫道。

  送饭的是个年老的瘸腿老兵,当下诚惶诚恐地过来。

  罗彻揭开了食盒的盖子,只瞅了一眼,就一脚踢了过去。老兵措不及防,扑到在地上。盒里的汤水菜羹泼了一身,他不由得呻呤了几声。

  “这是拿来喂猪的呀!”罗彻怒吼起来,声音大得让院外来来往往的人都驻了脚。“全给我滚出去!”

  过不了多会,十来名派入宾院的兵丁通通被赶了出来。消息在次清晨以前就传遍了整个节度使府邸,人人都知道世子因为早上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因此拿底下服待的人出气。大家不由叹息起来:“可惜,毓王一世英雄,却生了这么个儿子!看来这罗家的霸业…”

  将张纾的人清除干净后,他们在弘藏禅师的房间里聚坐。唐瑁的面上红犹自未息,他方才与罗彻揪打了半天,直到冯宗客道出缘故,这才慢慢舒过一口气来。

  “世子!这次事出有因倒也罢了。王者当有王者气度,因己之怒,而迁于人,仍是大忌!”

  “唐判官,我还没有这么不争气!”罗彻起身来,向他躬了一躬道:“回去后定当禀报母妃,判官这次出门,当真是忠于职守!”

  这话一说,倒让唐瑁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讷讷地住了口。罗彻却逐一走到王无失陈襄和杜乐英面前,各自揖了一下。他们几个赶紧站起身,道:“世子这是作什么?”

  “午后是我无礼,看在今我这么倒霉的份上,你们权当作被疯狗吠了几声吧!”他最后停在杜乐英面前,用极庄重的神态道。

  陈襄第一个撑不住暴笑出来,然后整间房子里就歪倒了一片。突然间他发现王无失止了笑,盯在他的身后,两只眼睛越撑越大,几乎要掉了下来。

  罗彻回头,看到阿夺玉两只细眯的笑眼。他想起还没有对他们介绍过阿夺玉,连忙道:“这位是…”

  可王无失已经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叫出声来:“是你?”

  阿夺玉向他点头笑笑道:“王兄你好!”按了一下他的肩头,就又走到一直盘腿坐榻的弘藏面前,跪下去磕了个头,道:“老禅师好!”“阿弥佗佛!”弘藏手中掂着佛珠,凝视了他一会,道:“小施主一别经年,长变了许多,老衲都快认不出来了。”

  “老禅倒是康健如昔,让小子觉得好生亲切!”阿夺玉嘴角微微上扬,让他的话一如即住的难辨真伪。

  “草原酷暑严寒,小施主容颜大变,应当吃了不少苦头,今可曾思想起从前行为之不当?”弘藏问道。

  他似乎昂着头想了一会,方道:“倒也不觉得什么苦。毓州固然水有柳,凌州却也有风有草,虽说颇想念从前的兄弟姐妹,只是这里倒也结识了许多有趣朋友。”

  弘藏“呵呵”低声笑了笑,垂下去的眉梢一耸一耸,道:“小施主当真是生就的洒!”

  “他是谁?”罗彻愕然问王无失。

  “世子在泷丘时没有见过他吗?”倒是换了王无失惊讶了,道:“他就是鄂十七郎呀!你们两个很可以一起打打马球的!”

  “啊?”罗彻情不自地叫出声来。

  去年有无赖少年潜入佑国寺,意图盗走镇寺之宝的《大般若经》,结果被弘藏禅师亲手拿住,送官府治罪。泷丘尹实际查下去后才发觉,原来此人虽说年岁不大,却是泷丘城中游侠儿们的首领。关他在狱中近月,来打探的、劫狱的、送食送酒的,络绎不绝。各衙役家中更是不断地收到警信,让他们善待此人,否则亲属会遭祸殃。直到泷丘尹以前所未有的绝少时审定此案,判他仗五十,充军五年,快快送走,才算安宁。这桩案子在泷丘轰动一时,罗彻自然听说过,当时也颇为好奇此人,还央着杜乐英带他去狱中看,被杜乐英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

  等阿,不,鄂夺玉和弘藏禅师说完了话,回到罗彻身边时,罗彻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好一会。“偷东西倒不稀奇,”罗彻心道“只是实在也想不出来,他偷佛经作什么?”

  这时冯宗客已经开始述说方才的情形,罗彻和鄂夺玉也证实了他的话,屋子里的气息顿时凝重起来。

  “张纾这混蛋!”陈襄气呼呼地道:“难怪我们会在他的地盘上险险丢了命!”

  “可是他为什么会向泷丘求援?”杜乐英沉呤着道:“他明知泷丘会遣人过来的!若是真有意勾引蕃骑入侵,就应该报说边关无事才对!”

  “是呀,我也觉得古怪!”王无失道:“若是战事在即,他不应该把小妾接过来。”

  说着他起身到香案上取了一支香下来,在地上比划道:“今午时开会时,他们是这么布置兵力的。这里是乌云守捉,东十一里发现大群蕃骑宿营地…”

  他连说连比,竟将一张地图画得大致不差。罗彻不由十二分的惭愧,他自己下午就尽顾着生气了,竟完全没有留意兵力布置的事。难得王无失侍立在他身后,竟然能够记得这么清楚。

  等他画完,陈襄第一个叫出来道:“晖河以东这里,防线分明凹进去好大一块!”鄂夺玉突然从他手中夺过线香,由陈襄所指的地方划出一条线,直点某处。他环视了一下众人,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罗彻先摇了一下头,却马上醒悟道:“这是…”

  “对!”鄂夺玉一字一顿地道:“这里就是赭石山!”

  因为有警,张纾一直在听各方游骑传回来的警报,安排凌州各城、守捉、卫所的备战事务,两都没能睡好。因此这晚方才躺下,就让五夫人叫了起来,不免有几分生气。

  五夫人道:“是瞿庆求见!”他才将到嘴边的一句咒骂给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副使别的本事或者稀疏,但伺侯主官来,却是无微不至,这个时辰来扰,应当是真有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他强忍下一个哈欠,问道。

  瞿庆向他略倾了倾身子,两只眼睛眯成了,道:“那个小子…”

  自从罗彻在堂上闹了那么一场后“那个小子”就成了凌州节度使府里人对于他的称呼。张纾心里其是瞧不起“那个小子”的,因此对于瞿庆为了罗彻的事将他吵起颇为不,但还是耐着子听下去。

  瞿庆唠唠叨叨地说下去“那个小子”子骄横,将遣去服待的兵丁赶走一批又一批,眼下整个府里再也没人愿意去他那个院子当差。“那个小子”公然无视军中酒之令,和天月都那个出了名的刺头儿鄂夺玉连夜纵饮。而且喝醉了,竟还敢对大人口出不敬之言…

  张纾听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将袍袖一抹,桌书简漫天飞雪似地落了一地。瞿庆赶紧噤了声。

  “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张纾终于把脾气按捺了下去,沉着气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瞿庆从榻上坐起身,点头哈地往外走。到厅口时,突然又顿住,道:“倒是还有件小事,得让大人知道。今晚间有兵丁外出牧马,那马匹竟在地里刨出死人来…却是个白衣别失!”

  “你说什么?”张纾的睡意一扫而空,他霍地跳起来,向前赶了几步。

  瞿庆被他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了,有些惊异地道:“大人…”

  张纾突然向他举起手,一面垂下头去好象在想着什么,一面转身回到榻上坐下。等他再抬首起来时,神情已然十分笃定。“你说得很是,那小子是不能任由他在晖河胡作非为了!”

  张纾这一句平白地拣起方才话头,说得瞿庆怔了一怔,迟了一拍才能够反应过来,连声道:“是极是极!”

  “他眼下在何处?”

  “就在他那院子里,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酒…”

  “晖河城里,还有什么地方有酒?”张纾打断了他,冷冷笑着道。这一刻他突然想到可以把这事告诉神刀都,让他们去…不过一想到历次意图收伏神刀都时的遭遇,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张纾一拍案,厉声道:“即然他公然违抗我的军令,那么就休怪我拿下他了!想来毓王也决不会为此事深责于我的!”

  “啊?”瞿庆传些小消息,本来只是个讨好表忠的意思,绝没想到张纾突然会做得这么绝,不由怔住了。

  “点三百兵,我们去宾院!”

  夜半时分的宾院外,一千身穿重甲的兵丁,缓缓地向院子包围而去。院子里传出含糊的说唱声,哼着香的小曲。

  “手里…诶…金鹦鹉,前…绣凤凰,偷眼暗形相,不如从嫁与,作鸳鸯!”

  “哈哈,老实说来,你这会子…呃,想着泷丘,哪一个娘子了?”

  四条腿在檐角下晃,将一团蛋羹似地满月打得破碎。酒瓶在瓦楞上打着拍子“咚咚咚”的响声乏味而又沉闷,与那拖拉走调的歌倒是相得益彰。

  “嘿嘿,我倒是没想着谁…只怕这会子泷丘城里,不知多少娘子,嘿,正对着月亮想我想得苦呢!”

  “少唬人了!就凭你?”

  “哼,那染云坊里的各家姐妹,有哪一个不是视我如珠如宝的!”

  “咳咳!如珠如宝,哈哈,这词也亏你说得出来!”

  “回泷丘后,呃,你看吧,让我带你去染云坊,你就会晓得你从前是白在泷丘活了这些年!”

  “好,算我先领你这个情!张纾那个混蛋,我迟迟早早把他头摘下来给你…”

  “破!”张纾厉喝一声,几名身躯格外高大的兵丁举起巨斧,雪亮的刃齐整划一地入了门中。

  门板如纸屑般碎了,肩扛巨盾的甲士先冲了进去,在他们身后,抬着劲弩的兵丁迅速将弩弓对准了屋顶。

  酒瓶砸到了地上,一地馥香弥漫开,让兵丁们都情不自地深了口气。

  “下来!否则马上放箭!”

  “张…纾?”少年惊愕地喝道:“你敢!”

  “铮!”弦在颤抖了一下,然后一支箭从他两脚间穿了过去,正扎入月心之中。

  屋顶上骤地安静了,风吹过红柳叶子的沙沙声中,似乎有牙关在响亮的撞击。

  “砰!”“砰!”“砰!”“砰”矛,刀和两把剑破窗而出。快得好象早就蓄势待发,齐整地好象是同一瞬间出的四支箭。只是四道身影都在空中折停下来,身形畅,站得极稳。更难得的是,一落地就各自摆出了最宜于防守的姿式,竟毫无破绽可寻。他们都是于技击的高手,一眼就看出来那盾阵不可破,而弩阵已将发。

  张纾情不自地叫了声好,又暗自叹了声可惜。“如此身手,却要为这样不成器的子卖命。”

  “请弘藏禅师出来!”张纾提高了声音道。今夜,他心目中最大的变数,就是这位老禅师。以他的阅历,也全然看不出弘藏修为深浅,而听到地关于他的传说又实在太多。

  一扇窗后,灯亮了起来,深潭似地绿光下现出光溜溜的头颅。

  “张大人这是何意?”老禅师低缓的声音飘了出来。

  “军中酒,”张纾道:“这就是各位到晖河的第一就明示了的,然而世子竟全不放在眼中。今特来以军法处置!”

  “但世子身份不同,可否…”唐瑁一面套着外袍,一面推开门撞撞跌跌地跑出来,却在槛上绊了一跤。“唉哟!”他大声呻呤起来,后半句话便和着血沫回肚去。

  张纾瞥了他一眼,道:“正是因为世子身份贵重,就更要以身作责!今大敌当前,若是再任他如此胡为,那军心何安、军纪何在?”他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凛然,振振有辞,不自地就把声音再提高了一些。

  “那,以军法论,擅自饮酒该当何罪?”老禅师又问道。

  “鞭三十,关入地牢!”瞿庆在一边响亮地代答。

  张纾紧着加上一句道:“自然,因为世子的身份不同,这鞭三十就免了,但关却不可废!”

  淋淋水声沿着屋檐淌下来,兵丁们看着屋上软抖的两条脚,发出一阵阵轻蔑的嘲笑。

  “将军准备关世子几呢?”

  “若是寻常兵丁,不过三罢了!”张纾冷冷笑了两声道:“只是世子若是回去泷丘,向王妃一撒娇儿,王妃再吹几句枕头风。王上那里,怎还有本将的活路。因此只好委屈各位都在本将这里呆着,待本将修书上表了王上,教王上遣人来接各位回去!”

  “你的意思,竟然是连我们都要关起来?”陈襄的怒吼震得瓦片发出“格格”破碎之声。

  “只能怪你们这次跟错了主公!”张纾傲然道:“不过可以放心,本将一定竭诚相待…瞿庆,这几位一天三顿茶饭,可都好生伺侯!”

  “是,下官记下了!”瞿庆在一边应声而道。

  弘藏起身推开了窗,道:“请张将军进屋一晤,或尚有可商量之处。”

  “没什么可商量的!”张纾向他欠了欠身,道:“禅师神功,本将早有耳闻,本将是胆小如鼠之辈,不敢以身犯险。就请各位原地不动,等世子从屋上下来,否则…这强弓硬弩齐发之下,任什么护体神功,怕也是不保的!”

  “我下来我下来!”惊慌失措的罗彻叫嚷道:“我马上就下来,不要放箭,千万不要放箭!”

  罗彻慢慢地抱着柱子滑下来,站在月光下的庭院中,他歪歪斜斜地戴着顶葛布头巾,出来的半张脸苍白得不象生人。

  盾阵开了一个口子“请世子独自进来!你们…”张纾指着略有动作的王无失陈襄冯宗客杜乐英四人道:“都给我老实呆着!”

  罗彻哆哆嗦嗦地向阵心走来,张纾盯着屋内屋外,直到盾阵重新合上,才终于舒了口气。

  “张将军!”罗彻的声音己经哆嗦得走了样,几乎听不出来是他。“请将军看在我父王份上…”

  “若不是看在你父王份上,你眼下就是死人一个了!”张纾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向左右喝道:“来人,带他走!”

  就在这一声未了时,罗彻的手掌骤地当一竖,然后随着极悠长的一声吐喝,五指象在飞速地算筹一样曲伸不定,向前推出。那五指间绽放出纯净的光彩,似乎月星辰的转都在这一算之中。

  然后就象有无形的飓风旋起来,一连串“啊!”“唉哟!”“不好!”“天啦!”次第响起。没等那些叫声消失,抬步将奔的张纾背上就是一沉。一只温厚的手掌紧贴在他后心,他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阿弥陀佛,老衲无礼了!”

  张纾很不是滋味地回过身,看着自己身后十多名滚地的兵丁。“罗彻”扯下头巾,连带着将一张细白粘布也从脸上撕,长须飘拂下来,可不正是弘藏禅师?

  “你们!你们!”瞿庆指着他们,手指有点不听使唤。“你们敢挟持大人,眼下晖河城三万大军,倾刻间就能让你们…”

  “你们若是还想要你们这位大人的性命,”屋内的那个“弘藏禅师”发了话,冷冷地道:“就只好先在这里委屈一会了!”

  将三百名甲兵各个捆起来,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活,七个人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张纾不张扬此事,他们来的时侯,早让人把住了院子附近的通道,因此这一个时辰之内,竟是无人打拢。总算是忙完了,罗彻用手掷玩着从张纾身上搜来的令箭,对鄂夺玉道:“你还真行,一个人学两个人说话,学得那么象!”

  “鸣狗盗,雕虫小技尔!”鄂夺玉笑笑道:“不足挂齿!”

  “啧啧,你倒底会多少这种雕虫小技呀?都教我成不?”罗彻十分羡地道。

  鄂夺玉宁神看着他,很认真地道:“我说得是真心话,象今的计策,是你想出来的,我就只能帮衬些细枝未节,你犯不着要学这些东西。”

  和鄂夺玉结识以来,罗彻只觉得他万般都比自己强些,此时听到这几句,不免小小得意一把。

  “你们两个就别在那里互相吹捧了!”王无失叫嚷道:“还不快换甲衣!”

  留下唐瑁看着这躺了一院的“粽子”他们各自穿上甲衣出去。堵在巷头的兵丁还没来得及发觉来人不对,就己经被七手八脚地制住。鄂夺玉带着他们从节度使府膳房附近钻入一个,罗彻不免猜想膳房中定然常常闹着狐仙儿。钻出府来后,他们兵分两路,王无失和陈襄去找他们带来的那四百兵丁,弘藏带着罗彻鄂夺玉冯宗客杜乐英径往神刀都的营房而去。

  “开门!”

  “咚咚咚!”许久无声后,门板象面鼓一样被重擂了起来。

  “是哪个混蛋?”里面终于应了声,然后他们就听到一连串顺滑之极的黉州话,显然骂的人十分过瘾,而听的人连半成也没明白,可谓对牛弹琴了。

  栓子终于响了起来,眼睛在中时犹是迷糊,然而等门完全敞开后却已经带上了厉气。

  “你们是谁?”

  令箭被举了起来,罗彻道:“传节度使将令,神刀都跟我出战!”

  “张纾那兔崽子!”来人打着酒嗝,道:“凭什么也来号令老子?毓王让我们到这儿来,是教他伺侯老子们的,不是让他差遣的!”

  “那么再凭这个!”罗彻揭开兜鍪,道:“我是毓王世子!”

  宋录被唤了起来,勿勿赶到堂上。他端视了罗彻一会,郁郁地道:“我们当初投到毓王麾下时,早有所言,只听从毓王一人号令。”

  “可眼下你们是在凌州节度辖下,父王让你们在这里替他守边,边关紧急,我以世子身份,手执凌州节度使令箭,难道就不能调动你们一战?”罗彻凛然的神情,配着他一身重甲,看上去颇有了几分威仪。“而且,”他顿了一顿道:“我答应你们,打完这一仗,就带你们离开这里去父王帐中,怎样?”

  宋录犹自用怀疑和疏冷的眼光看着罗彻,罗彻再向前凑了凑,用一种私传秘密的语气道:“我们是去与白衣别失作战!他们这次来的人不多,当中却有部落首脑人物,帐中珠宝成列,裘珍异,你难道不想见识见识?”

  罗彻这样说的时侯,其实心里并没有底。那只是一种由鄂夺玉说出,由弘藏禅师感应而得的猜想。他们真的在赭石山下,看到那一顶由纯金作柱尖,嵌了钻石的帐蓬时,还是忍不住都发出了一声惊叹。月光己然东斜,照在阴影之中的大帐上,那华贵之极的柱尖象一茎尚开绽开的黄水仙,上面沾了盈盈堕的晨

  帐蓬旁侧悬着的大纛,是用白苎布混着牦牛织成的,上面用金丝线绣着一半牛一半狼的图案,图案呈现出古老犷而血腥的气息。纂下面垂拂着金、褐、黑各的穗子,那是帐蓬主人从敌人首级上割下的发辫。

  整个白衣别失九部中,能够拥有这样的大纛的,总共也不过四五人而己。

  “那是左居屠王!”鄂夺玉甩响了他的鞭子“啪啪”的脆响惊飞了一只寻觅蚱蜢的云雀。雀儿在空中划过一道灰扑扑的弧线,炫亮的鸣叫被急骤起来的蹄声踏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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