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苏小说网将在第一时间更新小说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
阿苏小说网
阿苏小说网 经典名著 灵异小说 玄幻小说 武侠小说 仙侠小说 同人小说 耽美小说 都市小说 言情小说 穿越小说 官场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短篇文学 推理小说 校园小说 历史小说 科幻小说 伦理小说 军事小说 网游小说 竞技小说 架空小说 重生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狌奴新娘 舂情大发 红杏新芽 銹母攻略 落难公主 异域深渊 秘密暑假 红映残阳 四面飘雪 综合其它 总裁小说 热门小说
阿苏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  作者:彼得·梅尔 书号:44260  时间:2017/11/23  字数:10840 
上一章   八月    下一章 ( → )
碧姬-笆铎

  “外面盛传,”曼尼古西说:“碧姬-芭铎在鲁西荣村买了房子。”他手拿钳子,紧贴着我,慎防未成年人偷听到芭铎小姐的私人计划。

  “她不想住在圣特鲁培了”曼尼古西的食指作势要贴上我的口。“也难怪她。你可知道,”他的手指点呀点的:“八月份里,任何一天的任何一刻,都有5000人在海里头撒?”

  他对此大不卫生的恐怖行动无可奈何:“谁还愿意在海里当鱼呢?”

  我们站在太阳下,为不幸住在圣特鲁培海中的生活感到不堪。想想头戴随身听、挂花环,身着耶鲁大学运动衫的年轻人,向海水浴场台阶撒的情景。曼尼古西的衣着已向炎让一大步,褪去常穿的厚长,换上与帆布鞋相配的咖啡

  这天是我家工程盛大开工的日子,屋前空地犹如废料场。中央暖气系统的零件——一盒一盒的黄铜接头。活、焊、瓦斯筒、钢锯、发热机、钻头,还有一罐一罐黑似的东西,堆积如山。这还只是第一批材料,其他如水箱、燃料桶、锅炉等等,尚未运来。

  曼尼古西领我参观零件,强调品质第一。他接着指出即将爆破那几面墙,让我充分了解以后几周我将生活在何等的灰尘与喧闹之中。我几乎想到圣特鲁培去,与50万度假客共度八月了。

  每个周末,数以百万计的人由北往南,把道路挤得像便秘的大肠。据报道,高速公路上靠博纳(Beaune,由巴黎往蔚蓝海岸的高速公路转接点)那一段,整整35公里不能动弹。单是通过里昂(Lyon)那座隧道如果用一小时多能通过也算幸运之至。汽车过热,人也火爆。车辆抛锚率为全年最高;疲倦和过份的负担造成车祸和伤亡。八月一向是这么开始的;而四周以后,反方向的大行动又将此情景重演一遍。

  旅人们大都直奔蔚蓝海岸,但也有成千上万的人统进卢贝隆山区,改变了市场和村庄的风貌,也增添了本地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咖啡馆常客发现他们惯去的地方被外国人占领,只好站在酒吧边,抱怨度假季节的种种不便;面包店卖光了面包,家门口堵上了车,观光客彻夜不眠地喧哗。本地人虽然点头叹息着承认观光客为地方上带来财富,大家却也一致同意,这些八月过客着实叫人悲喜加。

  他们的鞋子干净、皮肤白皙,提着崭新的购物袋,开着光洁的汽车。你不可能认不出他们。他们挂着观光客的恍惚神态,在来柯村、梅纳村和奔牛村的街巷间漂来浮去,他们盯着村民看,仿佛他们也是村景的一部分。每天傍晚,在梅纳村的城垣上,都听得见有人大声赞颂丽人景。其中,一对英国老夫在眺望山谷时发出的评语最得我心。

  “夕阳真美,”她说“美不胜收”

  “是啊,”她的丈夫答道:“与小村相映照,特别动人。”

  八月笑语

  就是福斯坦也渴望怀度假心清。他在葡萄园的工作目前告一段落,只坐等葡萄成。于是学着向我们开起英国式的玩笑来了。

  一天早上,他问:“什么东西会在三小时内,由死老鼠的颜色变成死螃蟹的颜色?”他掩饰着微笑抖动着肩膀:“是度假的英国人!”他说“你懂了吧?”唯恐我未能全盘理解这笑话的髓,他详细解释道,众人皆知英国人稍稍一晒太阳,皮肤立刻泛出浅红“晒月亮都能把他们晒红,”他乐得全身颤抖。

  早起时颇为诙谐的福斯坦,到傍晚时转为肃穆。他听到蔚蓝海岸方面传来的消息,活灵活现地转述给我们;格拉斯附近发生森林火灾,加拿大航空公司的飞机出动救灾。这种救灾法很像鹈鹕,飞出海去,装一箱水回来,浇在火上。据福斯坦报道,有一架飞机竟把一个海中游泳客装进箱,丢到火上去,活活把他“火化”了。

  奇怪的是《普罗旺斯报》全未提及这桩惨剧。我们问朋友,可曾听说此事。他看着我们,摇摇头:“这是八月的老调子。每次发生火灾,都有人造这种谣。去年他们说被抓起来的是一个滑水客,明年他们该说是尼斯某家大旅馆的门卫给抓去了。福斯坦是在吓你。”

  蝙蝠大战

  很难清楚相信什么不相信什么。八月份,是可能发生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因此,当落脚在邻近旅馆的朋友告诉我们,他们半夜里在卧室看见一头老鹰,我们也不表惊讶。呃,也许不是真的老鹰,只是老鹰巨大的身影。但,有老鹰是错不了的。他们打电话给柜台的值班人员,要求进行调查。

  老鹰是不是好像从角落的衣橱那边飞出来的?是啊,是啊。我们的朋友点头。啊哈,那人说,谜底揭晓了。不是老鹰,是蝙蝠。以前也有人看过它从衣橱那儿飞出来。它不伤人的。它也许不伤人,我的朋友说。可是我们不想和它睡在一起,我们要换一间房。不行,那人说,旅馆全了。三人站在房中,讨论捉蝙蝠的方法。值班员想到办法了。你们别动,他说,我就回来解决这问题。几分钟后他回来了,给他们一大罐杀虫剂,告辞而去。

  夏夜舞会

  葛氏村外一所大宅要举行舞会。我们受邀在其他客人未到前,和女主人的几位朋友同进晚餐。盛会将临,我们忧喜集:喜的是受邀,忧的是我们的法文恐怕应复不了这种场面。因为到场的将无其他英国人,只好计划二人背水作战,希望普罗旺斯热汹涌的谈话不要冲散了我俩。

  依照邀约条件,我们应于九点钟抵达,这时间听来像是大城市习俗。开车上葛氏村那个坡时,我们的肚子已因等待过久而咕嗜咕嗜叫了。屋后的停车场客,车辆沿着场外的马路伸到50公尺外去了。所有的车似乎都挂着代表巴黎的75字头的牌子,看来同桌共食的绝不仅是村里的几个朋友。我们开始觉得或许应该穿得正式些。

  进得大门,我们仿佛进入杂志中的世界:《家庭与园艺》杂志的装演布置,《风尚》杂志的衣香鬓影。点着蜡烛的餐桌,安放在草地上和阳台上。五六十个冷淡、疲倦、穿白礼服的女人,戴珠绕翠的手端着香摈。威尔第的音乐从装了地灯的谷仓那边传过来。子说要回去换装,我则注意到自己的鞋面布灰尘。看来这是一个非常正式的晚宴。

  来不及逃走,女主人看见我们了。至少她穿的是平常的衬衫长,我们稍感安心。

  “你们找到停车位了?”她不待回答,又说;“路边有沟,不大好停车。”

  我们说今晚的场合简直不像是普罗旺斯,她耸耸肩:“八月嘛。”她给我们饮料,”任由我们与那些俊男美女周旋。

  我们仿佛置身巴黎。这里没有一张脸孔经过阳光或风雨的洗礼,女士们脸色芬白,显得时髦动人,男士们仔细刮净了胡须。没有人喝茴香酒。所有的人,照普罗旺斯标准,低声像是耳语。我们发现自己的心态已完全改变:从前,我们认为宴会理当如此;现在,却觉得这种场合沉闷、考究,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无疑,我们已经变成乡巴佬了。

  我们朝比较不时髦的那对夫靠近。他们带着一条狗,离群而独立,这二人一狗都很友善,我们在阳台上的一张桌坐下。那位男士个头矮小,脸上有诺曼第人的精明。他说,20年前,他以3000法郎买了村中一座房子,以后就每年夏天来住,每五六年换一次屋。最近听说,他最早买的房子又要卖了,经过一番整修,装演富丽堂皇,标价100万法郎。“真是疯狂,”他说:“可是巴黎那帮人,”他朝其他客人抬抬下巴:“他们想和朋友共度八月。只要有一个人买,其他人都跟着买。而他们付的是巴黎价钱。”

  原始舞之风

  从餐台上取了酒和食物,大家慢慢坐下了。有女土的高跟鞋陷入花坛的砂地,也有人优雅地批评餐桌的布置朴实原始——真像是野餐哪——虽然比洛杉机的贝佛利山和伦敦的坎星顿区,此地的花园并不特别原始。

  忽然暴风吹起,带来极大不便。虾仁沙拉还余很多,芦笋叶和面包飞,跌撞在女士们雪白的上和男士们丝质的长上,有些则正中衬衫领口。桌布吹起,鼓如船帆,掀翻了蜡烛和酒杯。细心整理过的发型变了样,努力表现出来的沉着冷静也维持不住了。这未免太原始野蛮了些。急速撤退,晚宴在屋内重开。

  更多的客人陆续到来。谷仓传来的威尔第音乐停止,几声高音电子乐器的嘶响之后,接着是一个男人的惨叫声仿佛未经麻醉便动心脏手术一般,理查邀请大家下场去跳舞。

  我们很好奇;热门音乐会对这场名媛绅士的聚会造成何种效果?我可以想象他们在文明的乐声中微微点头,也能想象他们跳贴面舞,但这个是要舞得汗泱背的丛林蛮荒之舞啊!我们登上谷仓台阶,欣赏他们的舞姿。

  彩灯闪烁,与鼓声同一节拍,又从墙上的镜子里反回来。一个年轻男子,佝偻着肩膀,被他自己的香烟熏了眼,站在两个唱盘后面,手指轻抚电子琴,释放出更多音量。

  “茉莉小姐你真行!”理查嘶喊着。这年轻人一阵痉挛,吼叫道:“你一定爱跳舞!”谷仓打起摆了“那些巴黎人”也跟着打,手舞足蹈、摇,张口齿。斜目转睛。拳头朝空挥,首饰失去控制,钮扣也因紧绷而松。高雅的仪表被抛到脑后,每个人都只顾得翻腾、搐,身体愈摇愈低。

  大多数人并不在乎有没有舞,他们与自己的影子跳舞。纵然在狂舞忘形之际,他们也注意着自己反映在镜子中的身影。香水味和人们的体味混杂在空气中,整个谷仓同一脉动,狂热如沸腾。穿越人,不免要被横伸的手臂撞着,或被打转的项练中。

  这些人,就是刚才端庄持重的女士先生吗?先前对“野蛮”与“原始”那么不屑一顾的他们,竟然蜕变成吃多了安非他命的青少年,而且颇能乐在其中。我们躲闪开去,留下狂的他们。明天早晨,我们还得早起呢,我们要去看山羊赛跑。

  山羊运动会

  一周前,我们在烟草店的窗子上首次看到“山羊赛跑”的海报,是穿越奔牛村各个街道的大赛。起跑点是凯撒咖啡馆门口,参赛的10匹羊选手和骑师们,名列海报。奖品很多,可以下赌注。此外,据海报上说,主办单位特聘大乐队到场加油。这显然是一场运动盛会——奔牛村锦标赛。我们早早抵达会场,占个好位置。

  九点钟,天气已热得戴不住手表。凯撒咖啡馆的阳台客,大家边吃早餐边喝冰啤酒。靠台阶的墙边,一个壮实妇人占据了一张桌子,头上有遮蓬遮护。她目光如电,向我们,翻着一本票簿,晃着一只钱筒。她是这场“跑羊”的正式主办人,不过咖啡馆后面另有个男子,接受“场外下注”她邀我们试试手气。“下注前先看清楚,”她说:“选手就在楼下。”

  我们早知它们就在附近;它们的身体和排物的气味清晰可闻,在阳光烤炙下十分浓郁。我们把头伸出栏杆往下看,它们也以愤怒的灰色眼睛回望,嘴里缓缓嚼着赛前餐点,下巴上缀着稀疏的胡子。头戴蓝白相间的赛马帽,它们看起来就像威严的中国清代官吏。它们穿的赛跑背心上印有号码,与海报上的名单相符。对照之下,我们叫得出它们的名字了,可是要下赌注,这是不够的。我们需要一点内幕消息或其他资讯,帮助我们判断谁的速度快、谁的耐力足。我们向隔邻一位也在伸头往下看的老者请教,相信他们和所有法国人一样,是此道专家。

  最佳选手

  “要看它们的粪,”他说:“赛前大便最多的,通常跑得快。肚子里排空了,自然比装了一肚子东西的羊跑得快。这是逻辑。”我们观察了几分钟,认为6号“米田共”产量最丰。“好啦,”我们的指导员说:“现在要看骑师,找一个身体强壮的。”

  骑师差不多都在这咖啡馆里养.蓄锐。他们也穿着有号码的背心,戴着马帽。我们找出六号骑师,一个筋结实,看起来很有夺标希望的男子,正猛灌啤酒,蓄势待发。他和那刚刚排空肚子的“多多谢”恰是一对胜利的组合。我们准备下注。

  “不行,”主持赌局的妇人解释说,我们必须列出第一、第二和第三选择。这一来,我们的如意算盘给打了。我们专心物理想骑师时,怎还顾得注意诸羊的排量呢?原本必胜的局面变成胡猜。我们挑定六号领先,唯一的女骑师第二,一头叫“妮妮”的羊第三-它蹄上的距修短,看来一定.善跑。事情办妥,我们下楼去,和咖啡馆外所有观众一起观看比赛。

  海报上所称的大乐队,原来是艾普村的一辆装了音响的箱型车。此刻车上正播放着桑尼与雪儿的歌:《我得到你了,宝贝》。一个细瘦的巴黎女子——我们认出是昨晚舞会中的一个客人——开始随音乐拍打她穿着昂贵白鞋的脚;一个没刮胡子、手持茵香酒的大肚皮男人请她跳舞,扭动着大股引她垂青。巴黎女子给他一个足以让油发臭的白眼,低头去她的名牌皮包里搜寻什么。桑尼与雪儿唱完了,换阿丽达-富兰克林唱,孩子们在羊屎堆间游戏跳跃。咖啡馆前的小广场挤了人,我们挤在一个德国人和一架摄像机之间,举着摄像机的,是那个大肚皮的男人。终点线拉好了。

  一条绳子穿过广场,距离地面约两公尺半高。从一到十写着号码的大型汽球灌了水,按等距间隔挂在绳子上。大肚皮男人向我们解释规则;每位骑师都将持一把其利如剑的木,此有两重作用。第一,山羊如懒怠跑,用此“激励”他;第二,抵达终点时,以此戳破汽球,才算赛完。当然,他说,骑师会淋个透,滑稽得很。

  骑师们陆续从咖啡馆里现身出来,昂首阔步地拨开人群,牵出自己的羊。我们看中六号骑师,口袋里掏出小刀,把木两端都削尖。在我看来,这是好兆头。另一位骑师则对主办单位大发牢。一辆汽车从狭窄的小街那头开来,打断了双方争执。一个年轻女子下车来,手上拿着一张地图,脸上的表情惘。她问怎么上高速公路。

  通往高速公路的路被10只羊、200个看热闹的人,以及一辆音乐车给堵住了。年轻女人说,我就要走这条路。她回身上车,开始向前移动。

  惊愕、一片混乱。主办人员和几个骑师把那辆车团团围住,敲打车顶、挥舞木从那仍在移动的车轮下,抢救必死无疑的山羊和儿童。看热闹的人群则向前拥挤,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陷身人的车,终于不得不停住,年轻女人坐在车内,两眼直视前方,忿忿地紧抿着嘴。退后!主办人员怒吼,手指着那车来的方向,并招手要群众让路。引擎发出恶毒的嘎扎嘎扎声,那车掉转头,在群众鼓掌欢呼声中,气冲冲地往街的那一头开去了。

  参赛者集合到起跑线,骑师们检查羊脖子上的绳索栓紧了没有。羊儿对这戏剧的一刻无动于衷。6号去啃7号的背心,9号妮妮是我们的第三选择,坚持把头朝后,与其他羊反向而立。骑师抓住它的角硬转它过来,两膝紧夹着它,让它保持正确方向。它的马帽碰歪了,遮住它的一只眼,活像个游手好闲的子。我们怀疑自己在它身上下赌注是否明智。我们指望它得第三名,但从她视线既不清,又缺乏方向感看来,显然没什么希望。

  准备出发了。训练了几周甚至几个月,等的就是这一刻。角并角,背心接背心,它们静候起跑的命令。一位骑师大声打了个呼哨,它们开步跑了。

  意外事故

  走不到50公尺,已可看出羊儿并非天生的运动员,不然就是误解了参赛的目的。有两只才跑了几公尺便煞然止步,骑师只好拉着他们走。另一只起跑之后才想起来它在半小时前早该做的事,而在第一个转弯处停下来排便。妮妮,也许是因为帽子遮眼的缘故,在转弯处直冲向前,把它的骑师甩入观众群中。其他赛羊,在各种激励方式的刺下,零零落落地爬上山去。

  “踢他们的股!”我们的大肚皮朋友吼道。那位巴黎女子,被挤到我们身边来,闻言向后一缩。大肚皮能上能下因而更乐意提供一些本地情报。“知道吗?”他说:“跑最后的那一支要被吃掉,用烤叉子烤来吃。真的哟。”巴黎女子把太阳镜从发际拉出,戴好。她的脸色不大好看。

  跑道环绕村中高地,绕一圈之后下坡经过水池。水池给改装成一道水上防线,两边堆干草,中间拉上塑胶布,选手必须涉水或游泳而过,才能抵达咖啡馆外的水球终点站——真是对合作与精力的严峻考验。

  比赛进展的状况由中途观察员大声传报。我们得到的消息是,1号和6号在互争领先。只有9只羊过去,还有一只不见了。“可能喉管给割断了吧,”大肚皮对巴黎女人说。她终于下定决心,推开人群,另寻最佳的观察位置。

  水池那方传来噗通水声,一个女人的声音随之声叫骂起来。有人吃了水上防线的亏了——是一个小孩,浑身透地站在及的水中,大声喊叫:

  “羊来了!羊来了!”

  女孩的母亲唯恐孩子被羊群踩成泥,拉起裙子进水中。“看她的大腿!”大肚皮一边说,一边亲吻自的指尖。

  一阵蹄声杂沓零一,领先的几只羊来到水池前,滑进干草堆中,完全不打算浸自己的身体。骑师们又哄又拉,终于把羊群推下水,再打池的那一端出水。他们持木如持长矛,透的帆布鞋在柏油路上踩得叽喳有声。比赛情势仍与中途一般:1号与6号并肩冲向终点水球线。

  1号赛手,在股遭到重击的情形下,率先刺破水球,淋了巴黎女人一身;她利落地往后一退,恰踩进羊屎堆中。六号骑师,赛前把子削得尖尖的那位,却总刺不破水球,眼看下一匹羊就要到来时才勉强刺破一只接一只,他们全都滴答着水蹒跚而至,最后只剩一支水球,孤伶伶地悬挂在绳子上。九号,那没有方向感的妮妮,没有完成比赛。

  “屠夫会找到她,”大肚皮说。

  我们走回车上时看见了她。她挣断了绳索,逃离骑师,高高站在俯望街道的一座小花园里,帽子挂在一只角上,低头吃着天竺葵。

  喧嚣热闹的一天

  “早啊,砖石匠。”

  “早啊,水管工。”

  工作队一到,又是喧嚣燥热的一天。

  他们相互寒喧握手,像第一次见面,以职务而不以姓名互称。建筑师克里斯钦与他们合作了好多年,却从不叫他们的名字,总是庄重又复杂地把他们的姓和职务连称。这使得他们的名字有时候听起来冗长严肃大有贵族气派。例如铺地毯的尚皮耶,正式的称呼就叫“地毯师加亚尔-波瑟(Gaillard-PoscurdeMoquette)。

  他们集合在曼尼古西制造出来安置暖气管的一个口周围,讨论期与进度,态度严谨,仿佛他们一贯以准时为中心目标。工作有先后,次序须严守;曼尼古西要先安好所有管子,砖石工尾随其后,砌砖补石;接下来,电匠、泥水匠、瓷砖工、木匠和油漆工依序-一登场。猜上一猜,倒是不妨。

  曼尼古西身为关键人物,颇为自得;其他人的时间表全要看他的工作进度而定。“你会看到,”他说:“哦把墙壁挖得一个一个,活像干酪似的。你怎么样,砖石匠?需要半天的时间修补吗?”

  “可能要一整天,”狄第埃说:“可是你什么时候好?”

  “别催我,”曼尼古西说:“我做了40年的水管工,深知暖气管这玩意儿急不来。这是非常、非常复杂的工程。”

  “要到圣诞节吗?”狄第埃问。

  曼尼古西看着他摇摇头。“你这是开玩笑。不过,说到冬天,”他示范出冬天的景象,假装往肩膀上披大衣。“那时候,气温是零下10℃,”他颤抖着拉下软帽遮掩耳朵:“突然之间,水管漏了!为什么?因为装得太匆促,工做得不够仔细。”他环顾听众,让大家充分体会寒冬与漏水的严重状况。“那时候,该谁看笑话?啊?该谁取笑我这个水管工?”

  反正绝对不会是我。装暖气这件事已成我们生活中的恶梦,幸好白天都可待在室外,才能勉强忍耐。以前的改建工程,至少都局限在房子的一部分,暖气管工程却无所不在。曼尼古西和他的触手般的铜管如影随形,灰尘、瓦砾和扭曲变形的断管残线撒在他每天工作的路线上,像是铁齿白蚁蛀出的痕迹。最糟的是我们全无隐私,不是在厕所遇见手持吹焰管的学徒,便是在卧室发现往墙上凿的曼尼古西。游泳池是唯一的避难所,但即使在那儿,也只有完全钻进水里,才能借着水,隔绝钻与锤的无情噪音。有时候我朋友的话也许是对的,我们应该到别处去度八月,或者,把自己冷冻封存起来这样更好。

  恬人的夜晚安祥宁静,我们喜欢闲坐庭院,平复白喧嚣创伤的心情。因此卢贝隆地区为夏季访客而举办的许多社及文化活动,我们都没有参加。只去听了一场圣诗演唱会,在修道院极不舒服的板凳上坐得股疼麻;又一次去听在山顶城堡废墟举行的音乐会。除此之外我们足不出户。在宁静中独处休养生息。

  年度庆典

  一天晚上,我们发现原本准备做饭的食料,已在一天的工程中蒙上厚厚一层灰。饥饿所迫,只好出门。我们决定去古德村(GouIt)——一个对观光客没有吸引力的荒村,上一家简朴的小馆,那样就像在自家吃饭,只是更干净些。我们把衣服上的灰尘排掉,留下狗儿看守墙壁上那些

  这是空气闷热宁静、令人窒息的一天。村子里弥散着柏油路烫焦的气息,混合着晒干的迭香味和泥土烘热的气味。到处是人。原来今天是本村举行年度庆典的佳节良辰。

  我们应该先打听一下的。每个村子都会在八月里举行庆典,只是方式各有不同:有的是滚球大赛,有的是骑驴竞走,有的是烤聚餐,有的是展览会。会场的树上会悬挂五彩闪烁的灯,地面上有木板铺成的跳舞场;吉普赛人、手风琴、纪念品商人和摇滚乐团会不辞辛苦,从亚维依跋涉赶来。这是个热闹场面,通常也很好玩;除非你像我们,整天待在建筑工地,再也不愿承受刺。但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已经想好晚餐要点什么,总得吃了再走。只要能享用干贝熏沙拉、琴酒烧、主厨特餐和美味的巧克力蛋糕,村里多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其它月份,村中街道上出现十几个人,就表示有特别的事发生:也许是葬礼,也许是两家店削价大竞争。但今晚格外不同,古德村做主人,全世界来访;而全世界的人,显然和我们一样饥饿。餐厅客,摆在餐厅外面的桌椅也坐了人。几对夫躲在树影下等座位空出。服务生手忙脚,老板伯特里又是疲倦又是开心似的。“你们应该先打个电话来的,”他说“十点再来,看看我能给你们点儿什么吃的。”

  风景线

  就连装得下古德村全村人口的咖啡馆,也只余站位。我们端了酒到马路对面去喝。那儿,空旷的广场上,摊子已经摆起来了。广场中央有个纪念碑,纪念在历次战争中为了法兰西的光荣而捐躯的村民。我们见过的诸多战争纪念碑,和这个一样,都维持得很好,三面簇新的法国三旗,鲜明亮丽,映着灰色的石碑。

  广场周围的民房,都敞开着窗户,居民伸头探脑,张望着窗下缓慢移动的一团,把光影闪烁的电视忘在身后。说是庆典,其实不如说是市集;本地工艺匠带着雕刻品和陶瓷器,酿酒人带着酒,养蜂人带着,再加上几位古董商和画家。白热气残存,从石墙的温度感觉出,也可从慵懒飘动的人群身上看出;重心放在脚后,肚皮出,肩膀松垮,度假姿态十足。

  摊子大多只是一张折叠桌,印花桌布上摆些手工艺品。有些摊子上撑起告示,说是万一有人要买东西,可到咖啡馆去寻找摊主。有一个摊子特别大而精致,有桌子、椅子和长凳,还摆着几盆棕桐。一个黝黑壮实的男人,穿着短、凉鞋,坐在一张桌子边,桌上一瓶酒。一本订货簿。原来是帮我们做过活儿的铁器专家奥德先生。他招手要我们过去坐下。

  铁匠做的是铁器和钢具,在法国乡下。他忙着给多家装铁窗、铁门、铁条、铁格子,把似乎藏在每丛树林里的小偷,阻挡在屋宅之外。不过奥德先生不只做这些简单的安全装置,他发现有人要买18、19世纪古董钢制家具的复杂制品。他有一本产品照片及设计图样,如果你想要一张公园椅、一只烤面包架,或是拿破仑睡过的那种折叠行军铁,他可以造一个给你,得旧旧的,生铁锈,古浓浓。

  而且,他有小舅子和一支猎犬帮忙,订制任何东西,他一定答应在两周内货,而其实要三个月后才送来。我问他生意好不好。

  他拍拍订货簿。“我可以开工厂了。德国人、巴黎人、比利时人,今年全都想要一张大圆桌,几张花园椅。”他移开身旁的椅子,让我们看清它优美的大弧线。“问题是他们总以为不管什么东西。我几天时间就能做好,你是知道的…。”他话不说完。含一口酒,深思虑地咀嚼着。一对夫,在摊子附近徘徊了一阵子了,这时走上前来,询问行军的事。奥德先生打开订货簿。铅笔尖,抬头看着他们。“我必须告诉两位,”他诚挚地说:“可能要等上两个星期。

  黯夜暴雨

  我们吃到晚饭时,已经快十一点了。回到家,早过了午夜。空气温暖沉重,异乎寻常的凝滞。是适合下池游泳的夜晚。

  我们滑入水中,浮在水面,仰望繁星,为这酷热的一天画下完美的句号。从遥远的蔚蓝海岸方向传来一声闷雷和闪电。那是事不关己的、别人家的暴风雨。它在黯黑的凌晨时分来到梅纳村。窗口的一声巨响惊醒了我们,也招惹得狗们一阵齐嚎。

  此后的一个多小时,暴风雨仿佛就悬定在屋顶上,向葡萄园发出轰雷电闪。大雨倾盆而下,重击屋顶与庭院,顺着烟囱下,渗入前门。破晓之前片刻,雨停风止。然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太阳如常升起。

  我们想打电话给法国电力局,才发现电话也不通。又停电了,我们绕屋巡查风雨打坏了什么,看见车道有一半已冲到马路上去了;裂隙竟如牵引机的车轮,深则足以对任何正常的车辆造成威胁。但事情总有好的一面;这是一个万里晴空的早晨,工人也不会来打扰。他们一定都忙着处理自家的漏水事宜,不会有工夫来管我们的暖气设备。我们到树林子里去散步,看看暴风雨在那儿制造了什么效果。

  效果惊人。倒不是有多少树木被连拔起,而是几个月来受炎烘烤的地面,竟在暴雨之后冒出缕缕蒸汽,自林间袅袅升起。蒸汽中有嘶嘶的声音,是新起的朝阳开始晒干草木的声音。我们回家吃早餐,阳光与蓝天让我们怀乐观,接到的一通业务电话更给了我们安慰。是保险公司的法图先生,询问我们可曾遭遇什么损失。

  我们告诉他,唯一受损的是车道。

  “那就算很好的了,”他说:“我有个客户,厨房里积了五十公分的水。这种事有时候就是会发生。八月怪事多。”

  他说得对。这个月凡事都稀奇古怪。我们高兴八月过完了,生活又可回到原有的轨道;马路不再挤车,餐厅不再挤人,而曼尼古西,会穿着长来上工
上一章   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   下一章 ( → )
如果您喜欢免费阅读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请将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最新章节加入收藏,阿苏小说网将在第一时间更新小说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发现没及时更新,请告知,谢谢!彼得·梅尔所写的《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为转载作品,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最新章节由网友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