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抱着食盒从祠堂出来。门口侍卫将门关上，巧儿这才朝外走。 “她还是不肯好好吃饭？” 巧儿抱着食盒屈膝行礼：“是，尹娘和刚被关进去时一样，不肯吃不肯喝。这次的半碗白粥是奴婢强喂下去的。” 完，巧儿抱着食盒上前，冗景伸手推开了食盒盖。果然，只下了半碗白粥，其余的菜食同刚送进去一样，一口未动。 “她真的和刚关进去一样？”冗景皱眉，又将盖子“哐”一声盖上。 “有些细节不同，不过…不值一提。”巧儿道。 “！” 巧儿连忙再次躬身：“七 前，奴婢每次送饭，尹娘还会求奴婢让她见大人，现在…她已经再无所求了，已经认定，大人是不要她了。” 再无所求四字再次扎进了他心口里。他明白，这再无所求不光是不再求得他的宠爱，甚至连求生的念头都不再有了。 冗景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不再话。他的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许久没睡过好觉了。也对，这几因为三皇子的事，皇族那边再没消停过，一直往神宫派人。神宫的正殿这半个月来接待了十来年的客 量。无一例外，都是来讨伐神族，毫不避讳。因此，民间的谣言不断，亲皇 人数暴涨。冗景退一步，答应了皇族，每月十五神殿为皇族进行祈福，皇族才表面上原谅神族，不再挑明找麻烦。 想到此处，冗景默叹一口气，抬步打算移往正殿去，巧儿看着冗景要离开，忽而想到尹娘蜷缩在角落中的模样，纤眉一竖，一步上前拦住冗景去路。 “大人，怨奴婢冒昧，既然大人已经到了门口，何必各啬这两步，不进门去？” 这祠堂是百年来冗景每都会去的地方。可现在因为尹娘，他连祠堂也不去了。难怪尹娘会认为自己已成一枚弃子。 冗景看了眼巧儿，没管话，绕过她继续往前走。巧儿又一次上前拦住：“大人可否知道，现在神宫关于尹娘的传闻一句比一句难听！都尹娘不过是大人的玩物，同神族的名声而言，神皇的关系而且，根本不足茬齿！可奴婢知道不是这样的！十年来大人如何对尹娘，奴婢都看得清清楚楚，大人为何不肯主动和尹娘和好呢？难道每一次，都要尹娘去委曲求全，忍气 声？冗景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 巧儿越越凶，最后干脆骂了出来。也幸好，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如果冗景带着秋穑，现在指定是秋穑在扇巧儿耳光，并且，把她也关起来。 现在的情况正如巧儿所言，神宫中对于尹娘的传闻的确坏得很。可这些传言只要冗景一句话。就足以 止。只是他却放任谣言，自行发展。现在尹娘还没从祠堂出来，出来后要面对的，怕还不如在黑暗角落中的失落。 “奴婢明白，大人这番是想教会尹娘道理，可大人为何不直接同尹娘讲明白？大人现在完全是在毁了她。”巧儿瞋视着冗景。 冗景这才上下仔细打量了巧儿一番，道：“你也是自进神宫的，一直跟着秋穑伺候本尊，今起，你就好好侍奉尹娘吧。” 巧儿一愣，她没想到冗景一开口会这话。等她再回过神时，冗景已经走远了。 他在保护她没错，但他不能直接同她讲明白。苦难带给人的印象，比语言单纯讲述出来更加深刻。只有毁灭地后，重新再雕出来的，才具有与地抗衡的力量。 尹娘从祠堂出来，再见到冗景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淋浴更衣，梳洗上妆。她被巧儿扶着，由秋穑领到了正殿上。这一个月里，她瘦了一圈，褪了一层皮，精神不振。而殿上坐着的冗景依旧风采正茂，贵气 人，只是眼下多了一片青黑而已。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变了。 夏季到了一半，正午，外面的太阳毒的厉害。尹娘一直站在院子的门口等着。 她记得之前这个时候，冗景总是会冒着太阳从祠堂回来和她一起用午膳。每次他都是 头大汗。尹娘则是将准备好的冰镇果汁端出来给她。 不过这一次，冗景似乎在路上耽误的时间有些久了，已经过了用膳的一刻钟，尹娘等到她想的人。 “尹娘，外面的太阳太毒了，咱们进屋子里吧。”巧儿站在尹娘身后，为尹娘撑着伞。 尹娘看了看时间，这才点点头。看样子自己今是见不到那个人了。 刚刚转身，身后忽然又传来声音。 “尹娘！尹娘等一下！”秋穑的声音从大老远传过来。 尹娘一喜，转头，却只见到秋穑一个人到了院子前，对着尹娘福身：“尹娘，冗景大人让我转告尹娘，今的午膳大人在祠堂里用了，就不来何香园了。” “我知道了。”尹娘着，要转身往回走。 随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拍了拍巧儿：“你去把西瓜汁拿出来，让秋穑喝了，赶紧回祠堂伺候吧。热暑气大，来回路长，秋穑可千万别中暑了。” 巧儿看了看秋穑，又看了看尹娘，立刻进了院子，将准备好的果汁拿了出来。加了两块冰，又跑出来，送到了秋穑面前。 秋穑有些为难，尹娘却不再看她，转身自己回了屋子里。 桌上的菜还热着，她自己拿起筷子，吃了两口，巧儿又端着果汁从外面走了回来。 巧儿将果汁放在桌上，尹娘瞟了一眼那个碗：“她没喝？” “量她也不敢喝！这是给冗景大人准备的东西，她就算是一直在冗景大人身边，也不敢放肆到什么地方。”巧儿轻哼了一声道，明显是对秋穑不。 “可惜了这西瓜，算是浪费了。”尹娘放下筷子，看着面前门外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浪费不浪费，没人喝，奴婢喝！”巧儿着，就要抱起碗来。 尹娘却伸手一挡：“这一碗就倒了吧。你可不是那种身份卑微到只能吃别人不吃的东西的人，你要是想喝，坛子里还有新鲜的，去放点冰，我们一起喝。” 此话一出，巧儿先是一愣，可随即又笑了。她知道，尹娘这次是看出来了。之前秋穑对尹娘从来不行礼，这一次，却老老实实的朝着尹娘福身，只这一个动作，虽然是恭敬的表现，但配上她出来的消息，倒是有了些许挖苦讽刺意味。 巧儿依言拿来了西瓜汁，尹娘让她坐下，她就坐下。见尹娘没有要话的意思，巧儿就开口没话找话：“这一个月来，尹娘真的成长了不少。” “不是成长了，只是看开了许多东西而已。以前，师傅将我保护的太好，没有交给我什么，不过这一个月，他教会了我很多。” 他教会了她什么叫知足常乐，什么叫知进退，什么叫做人心可贵。以及，什么叫做迫不得已。 巧儿叹了一口气：“到底，其实还是大人不对，他那一个月，也不去看看尹娘，现在还有那个秋穑…” “可以了，我现在所拥有的，已经可以了，”尹娘道“至少，他把你给我了，让你在那一个月里每给我送饭。你没有饿死我，现在他忙的时候，还知道让人来给我捎个话。他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少他的心里还有她。 “之前常听你和秋穑，山下的人成亲之后，男人会三 四妾，之后子会备受冷落，我本来觉得，自己不会有这样的苦恼，可谁知道，我却有了比那些寻常家女子更加苦恼的问题。就算师傅没有三四妾，我也会备受冷落。”尹娘着，将巧儿倒得一碗西瓜汁猛喝下了肚。 冰凉的口感呛得她鼻子有些发酸。 “尹娘不用如此妄自菲薄。大人定然还是看重尹娘的，这十年来，他是怎么待你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尹娘定然也知道，大人对您的感情不假。”巧儿连忙劝道，将她手中的碗夺了去。 那么冰的东西直接灌下去，胃肯定要难受了。 “也许就是因为那十年他太看重我，所以现在我才会有这些烦恼吧。” “尹娘…” “我之前只知道，自己离开他是一无所有的，只是我现在才知道，他除了我之外，还有很多东西。就算没了我，这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可以代替我…” 只是，他喜欢的是她的真无 ，现在她变了，大概他也要厌恶她了。这也难怪，最近他总是那么忙，听得最多的，就是他身边的秋穑传来他没空的消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