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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苏小说网 > 热门小说 > 古典短篇合集  作者:凡夫 书号:54782  时间:2022/8/22  字数:10681 
上一章   香菜根    下一章 ( → )
话说古时江西南昌府羊城县,有一进士,姓张名英。其年试,中了头一名,刑部观政。三月后,选福建泉州府推官,在任清廉勤政,授了兵科绘事。夫人刘氏随任到京。

  水土不服,三个月之间,一命先亡了,那给事心中好苦,先打发几个家人送棺木还乡,自己一身,谁人瞅问,好生寂寞。有媒人为莫监生女儿牵红线,说:“委实要娶夫人,休得见疑。”

  张英欢喜道:“我上任期要紧,明早送礼,明晚在船内就要成亲。后即要长行往本省安顿夫人。自往上任。故此也无暇打听了,你可小心在意。”媒人就在驿中宿了,天明起来。

  打点缎匹钗环,聘金三百两,送到莫家。莫监生因嫁妆打点不及,陪银五百两,亲送女儿到船中,拜成亲,送席酒宴早早散了,张英与新人除冠服,仔细把新娘一看,年纪止得一十八岁,生得娇俏娟秀。

  那张英喜不自胜,亲解小衣,新娘羞人答答,任其宽衣解带,除亵衣,但见肌肤幼滑,初试啼声,那玉紧涩,新娘娇呼不已,及至水到渠成,却又男贪女爱,曲尽一团恩爱。夫二人一路上如鱼得水,不觉己到羊城县。到了家下,请各亲友拜扫坟墓,追封三代,就把前埋葬,追封洁命夫人,又陈莫氏洁命。

  回到家中,整酒请了亲邻。一面打点住陕西到任。家中大小事务,尽托莫氏掌管,择起身而去不提。且说莫夫人,原在扬州各处游玩,十分快活的,一到张家,虽然做了一位夫人,倒拘束得不自在了。

  过了两个月,与随身使女名唤爱莲说:“此处有什么游玩的所在么?待我散心。”爱莲说:“华严寺十分热闹,极可闹耍。”夫人见说,即时打扮起来。

  和了爱莲,唤下轿夫抬了,竟至华严寺来。那寺果是华严,夫人朝了佛像,拜了四拜,随往后殿回廊,各处胜迹看了一遍,上轿回了。

  且说这寺中,歇一个广东卖珠子客人,唤做丘继修。此人年方二十余岁,面如敷粉,竟如妇人一般,在广东时,那里的妇人向来风极盛,看了这般美貌后生,谁不俯就。因此本处起了他一个浑名,叫做香菜,道是人人爱的意思。

  他后因父母着他到江西来卖珠子,住歇在华严手中。那庭上阔步,忽然撞着莫夫人,惊得魂飞天外,一路随了他轿子,竟至张衙前。

  见夫人进到衙内,他用心打听,张御史上任去了,他独自在家,是扬州人。他回到寺中,一夜痴想道:“我在广东,相了许多妇女,从来没一个这般雅致佳人。

  怎生样计较,进了衙内,再见一面,便死也罢。”次早起来闲走,往大殿前经过,入内将身拜倒,便诉道:“弟子丘继修,因卖珠至此。

  昨见张夫人,心神被他所撮。弟子痴心告神,命中若有姻缘,乞赐上上灵签。若没有缘,竟赐下下之签。”将签筒在手,跪下求得第三签。

  正道:前世结成缘,今朝在线牵。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看罢大笑。起来向神再拜道:“弟子若得成全,合当上幡祭献。”

  他回到书房痴想道:好计,好计﹗必须装做卖婆模样,将了珠子,假以卖殊为名,竟入内房,如此,如此,或可成就,老天只是脚大,怎生得一双大大女鞋穿了,方好?也罢,把裙系低了些,便是了,取了一包好珠子,一串小珠儿,放在身边。

  忙去卖衣典中,买了一件青绢衫,白绢裙,衬里衣,包头巾之类,走到一僻静词堂内,妆将起来,端端正正,出了寺门,寻一井中一照,真与妇人无二。他于是大了胆,竟到张衙前来。

  管门的见是卖婆,并不阻当。他一步步走到堂后,只见张夫人在天井内看金鱼戏水。香菜见了,打着扬州话,叫声:“万福,婆子有美珠在此,送与夫人一看,作成男女买些。”

  夫人道:“既有好珠,到我房中来看。”香菜进了香房,上下一看,真个是天福地。夫人道:“坐下,爱莲取茶来。”香菜将那一包好珠子,先拿出来,一颗颗看了,夫人拣了十余粒道:“还有么?”香菜道:“有。”

  又在袖中,取出那成串的包儿,打开了那串,头上面有结的,下面故意不结。他将指头捻住了下头一半儿,送与夫人看。夫人接了在手,菜将手一放,那些珠子骨碌碌都滚了下地,惊得夫人粉面通红。

  香菜道:“夫人不须忙得,待我拾将起来便是。”说罢,倒身去寻,拾了三十余粒在手道:“足足六十颗,今止一半。多因滚在地里去了,奈天色已晚,不若明来寻罢。”

  夫人道:“说那里话,你转了身,明倘寻少了几颗,只道我家使女们取了你的。今晚宁可就在此间宿了,明早再寻。寻得有无,你好放心。”香菜听见说在此宿了,他喜从天降道:“怎好在此打搅夫人。”莫氏道:“只是你丈夫等着你。”

  菜道:“丈夫已没了两个年头,服己除了。”夫人道:“尊姓?”菜回说姓丘,夫人叫爱莲打点酒菜来请丘妈妈。

  须臾,点上红灯,摆下晚饭,夫人请他对坐了,爱莲在傍敬酒。夫人叫爱莲:“你这般,走来走去,不要把那些珠子踏在泥里去,明没处寻。可将酒壶放在此,你去唤了晚饭。临睡时进房来。你如今把鞋底可摸一摸,不可沾了珠子出去。”

  爱莲应了一声,答道:“鞋底下没有珠子。”径自出去了,夫人劝着道:“丘妈妈,请一杯。”丘妈道:“夫人也请一杯。”夫人道:“你这般青春标致,何不再嫁个丈夫,以了终身?”

  丘妈道:“夫人说起丈夫二宇,头脑也疼。倒是没他的快活。”夫人道:“这是怎么说?有了丈夫,知疼着热,生男育女,以传宗接代,免得被人欺侮。”丘妈道:“夫人有所不知,嫁了个丈夫,撞着个知趣的,一一受用。

  像我前嫁着这村夫俗子,豪浑身臭味。动不动拳头巴掌,那时真真上天无路,人地无门。天可怜见,死得还早。”夫人道:“据你之言,立志不嫁了?只怕你听不得雨洒寒窗,不得风吹冷被。那时还想丈夫哩。”

  丘妈道:“夫人,别人说不得硬话,若在我,极守得住。夫人若不嫌絮烦,我告禀夫人一番。”夫人道:“你说来我听。”

  丘妈道:“我同居一个寡女,是朝内发出的一个宫人。他在宫时,那得个男人?因此内官中都受用着一件东西来,名唤三十六宫都是。比男人之物,更加十倍之趣。各宫人每每更番上下,夜夜轮,妙不可当。他与我同居共住,到晚间,夜夜同眠,各各取乐。

  所以要丈夫何用?我常到人家卖货。有那青年寡妇,我常把他救急。他可不快活哩﹗”夫人笑道:“难道你带着走的?”丘妈道:“夫人,此物宫女带几件出来。

  我因常有相厚的寡居,偶然留歇,那夜不曾拿在身边,扫了他的兴。所以后紧紧带了走的。”夫人道:“无人在此,你藉我一看,怎生模样一件东西,能会作怪。”

  丘妈道:“夫人,此物古怪。有两不可看。白里,罪过不可看。灯火前,又不可看。”夫人笑道:“如此说,终不能人人之眼了?”丘妈笑道:“惯会人人之眼。”夫人道:“我讲的是眼目之眼。”

  丘妈道:“我也晓得,故意逗着此耍的。今晚打搅着夫人,心下实是不安。可惜在下是个质,不敢与夫人并体齐驱。若得夫人不弃,各各一试,也可报答夫人这点盛情了。”

  夫人道:“此不过取一时之兴有甚贵。你既有美意,便试一试果是如何。不然还道你说的是谎。”

  丘妈见他动心,允了,忙斟酒,劝他多吃了几杯。夫人说得高兴,不觉的醉了,坐立不定道:“我先睡也。你就在我被中睡着罢。”丘妈应了一声,暗地里喜得无穷。

  他见夫人睡稳,方去解衣,得赤条条。潜潜悄悄,扯起香香被儿,将那物夹得紧紧的,朝着夫人,动也不动。那夫人被他说这一番,心下极的,身虽睡着,心火不安,只见丘妈不动,夫人想道:“莫非骗我。”遂说:“丘妈,睡着也未?”

  丘妈道:“我怎敢睡。我不曾遇大夫人,不敢大胆。若还如此,要当如男人一般行事。末免预先摸摸索索,方见有兴。”

  夫人道:“你照着常例儿做着便是。何必这般道学。”夫人将手把丘妈一摸,不见一些动静,道:“他藏在何处?”丘妈道:“此物藏在我的里边,小小一物,极有人的。

  若是兴高,就会在里边出。故与男子无二。”夫人笑道:“委实奇怪。”丘妈即把夫人之物,将中指进内,轻轻而挖,拨着花心,动了几下,那水淋淋出,他趴上身凑着卵眼,一耸进去,着实将起来,那夫人那知真假,搂住着。

  柳轻摆,凤眼也斜道:“可惜你是妇人,若是男人,我便叫得你亲热。”丘妈道:“何妨把做男人,方有高兴。”

  夫人道:“得你变做男人,我便留在房中,再不放你出去了。”丘妈道:“老爷回来知道,性命难逃。”夫人说:“待得他回,还有三载。

  若得二年,夜夜如此,死也甘心。”丘妈见他如此心热,道:“夫人,你把此物摸一摸着,还像生的么?”夫人将手去边一摸,并无入之痕迹,吃了一惊,道:“这等说来,你果是男子了,你是何等样人?委实怎生乔妆至此?”

  丘妈道:“夫人恕罪,方敢直言。”夫人道:“事已至此,有何罪汝,但须实对我说出。待我放心。”老丘道:“我乃广东珠子客人,寓于华严寺里。

  昨殿上闲行,遇着夫人,十分思慕。见无由,即往佛殿求签问卜。若前有宿缘,愿赐一灵签生计相会。竟求得第三签,那诗句灵应得紧。我便许下长幡祭献。”夫人道:“笺诗你可记得?”

  老丘道:前世结成缘,今朝有缘牵。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夫人道:“应得灵签,还教你守口如瓶,切莫在人前吐。且住,再问你是谁人教你如此妆束而来?”

  老丘道:“此事怎好与人知,自在房中思想得这个念头。买衣于暗处妆成,故将珠子撤地,算来天色晚将下来,只说还寻不足。珠止得三十颗耳。”夫人道:“好巧计也。

  倘你辞去,我不相留你,如之何。”老丘道:“也曾料定夫人,或说路不及,走不及,十分再不留我。在你房门桩上故意一绊,便假做疼痛起来。

  只说闪了脚骨,困倒在地,你毕竟留于使女中,也把我宿一宵去。留宿之时,我又见情生景,定将前话说上,你心高兴。计在万全。不怕你不上手。”

  夫人道:“千金躯,一旦失守了,有心你的活身,如今可惜又是他乡。”丘客道:“这是千里姻缘一线牵,灵神签内,了然明白。这个何妨?”

  夫人道:“不是嫌你外方。若在本土,可图久远。”丘客道:“若是夫人错爱,我决不归矣。况父母虽则年高,尚有兄嫂可仗。且自身家居异地,幸未有子可思。愿得天长地久,吾愿足矣。”

  夫人道:“尔果真心,明早起妆束如初出去,以屏众人耳目。今夜黄昏,可至花园后门进来,昼则藏汝于库房,夜则同眠于我处。只虑做官的倘后升了别任,要带家小赴任。如之奈何?”

  丘客道:“夫人,我又有别计。那时打听,果开外任,我便装成一个抄书之人,将身投靠,相公必收录我。那时得在衙中,自有题目好做。”

  夫人笑道:“丘郎真有机智。我好造化也。且住,你这些珠子,毕竟值钱几多?你人不归家,须将本利归去,以免父母悬念。”

  丘客道:“夫人说得是。明归寺,我将珠银本利寄回了,央亲戚带回。我书中托故慢慢归家,两放心矣,只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倘然后相公在家,一时撞破,夫人倒不妨。”夫人说:“为何我倒不妨?”

  丘客说:“他居官的人,伯的是闺门不谨。若有风声,把个进士丢了,只是我命妇,决不相饶。”

  夫人道:“既是这般长虑,不来也罢了。”丘客道:“夫人,虽云水夫,亦是前生所种。古人有言: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夫人道:“数皆天定,那里忧得许多。”

  只听爱莲推着房门进来,寻丘妈同睡,四周不见,只见夫人前,一双男鞋在地,吃了一惊,不敢做声,暗暗一头想,一头困了,且说他二人见爱莲推门复出,便复干起来,夫人说:“丘郎得我,忒煞有趣着实!”

  丘客道:“夫人箍得我紧迫,赶狗入穷巷了。”夫人说:“是了﹗你那狗儿怎般撞,撞得我心也了方寸!”

  丘客道:“夫人放心受用,我要尽全力了!”说毕,扶起两条幼白腿,先将那三寸金莲亲亲,再架在肩头,下面的玉杵好一阵子急切擂动,只捣得夫人汁横溢,娇声低呼不绝。夫人说:“丘郎死了。我被你得双腿也麻木了!”

  丘客道:“夫人,丘郎未死得,一口吐唾未出,怎死得过去!”夫人说:“丘郎便吐唾进去,妾身承接就是了!”

  丘客道:“夫人,不宜也,倘若珠胎暗结,如何向你夫君代!”夫人说:“说的也是,然而如何是好?”丘客道:“夫人的小脚玲珑可爱,不如你夹住,我捧住。”

  夫人说:“亏得丘郎想得出来,妾身随你舞就是了!”丘客端坐夫人跟前,果然行那夹住捧之乐。

  直到飞,洒得夫人脸上,上都是,两人顾着揩去堕在玉户门口之一滴,殊不知那最头一点,已直飞在顶之上,这一点不察,竟成后患,这处先不题了,两人拭去粘,双双搂定睡了,直至五更,又做巫山之梦,贴身股,合体,不觉天明。

  夫人催丘客早早妆束,爱莲也走来,朝着丘客细一看,知是男子,便笑一笑儿道:“你若出去,这双鞋儿不妥。待我去寻一双与你穿了方像。”夫人在上听见了。

  叫道:“爱莲,事已至此,料难瞒你。切不可说与外人知道。我自另眼看你便了。”爱莲伏在沿上回道:“夫人不吩咐也不敢坏夫人名节。何用夫人说来。”即忙走到别房头,悄悄偷了一双大大的绣鞋与丘客穿了,道:“慢慢走出去。”夫人叫:“且慢着。”

  便一骨碌身起来,一面取几样点心与他充饥,一面取那些珠子道:“你拿去。”丘客道:“夫人要,都留在此。”

  夫人道:“我将昨拣的留了,余者都拿去。寄与家中。”又将一封银子道:“是珠价。”丘客笑道:“恁般小心着我。”夫人道:“你此一番未得还家,多将些银子寄回家去,安慰你父母心肠,免得疑你在外不老成。”丘客道:“足感夫人用心。”

  说罢辞出。夫人说:“出门依风火墙走,看了后门,黄昏好来。”丘客应了一声,浑是个卖婆模样。

  爱莲送出去,大门上有几个家人,看了道:“昨晚在那里歇?”丘妈道:“晚了,与爱莲姐同困。今早方称得珠价到手里。”说罢,一竟至后花园门首。上有牌额写着三个字:四时。左右一联曰:园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

  他看在眼里,钻到词堂中,了女衣,一齐拿在手里,进了华严寺,且喜不懂见一个人,将匙开了房门,欢喜喜,重新梳洗,穿戴整齐。

  到神殿前,拜了几拜,一面请人买办幡布三牲酬愿,一面收拾金银珠贝,央了亲戚寄回。须臾上幡献神己毕。将三牲酒果,安排停当。请出当家师父道:“昨遇一舍亲,有事烦我,有几时去。

  这一间房,锁一,还师父一房金。房中并无别物,只有帐衣服在内。乞师父早晚看取。特设薄酌,敬请老师。”那和尚感谢无穷,大家痛饮一番,丘客道:“我告别了。”

  众僧送出而来。时已金乌酉坠,玉兔东升。约莫黄昏,镀至花园门首,推一推,那门是开的,竟进园中,只见台下夫人与爱莲着前来,爱莲忙去锁门,夫人笑道:“夜深无故入人家,登时打死勿论。”

  丘客道:“还有四个宇,夫人忘了。”夫人道:“非即盗这四个字,你今认盗认?”丘客道:“认了盗罢。

  在此园内,也不过是个偷花贼耳。”二人就在月下坐着,爱莲取了酒菜摆列桌上,夫人着爱莲坐在桌横饮酒。月下花前十分有趣。从此朝藏夕出,只得三个人知,余外家人,并不知道。

  捻指光,不觉二载。御史复命,以年倒转升外道,一竟归家,取家眷赴任。夫人知了这个消息,与丘客议:“今为官的,早晚回来,取家小赴任,想前抄书之计,必然要行矣。”丘客道:“不知何到家?”

  正说话间,报到老爷己到门上,将次就到了,夫人着了忙,分付厨下摆饭,一面往厢中取了十余封银道:“丘郎,不期就到。心如失了珍宝一般,有计亦不能留你。可将此金银,依先寓在僧房,前之计,不可忘了。”丘客哭将起来。

  夫人掩泪道:“如今即出园门,料无人见,就此拜别矣。”正是: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丘客快快的出了园门,爱莲锁了,一时忙将起来,准备着家主回家。不多时,张英已到,夫人至堂上相见,各各欢喜,两边男女叩头。进房除了冠带,夫人整酒,与丈夫接风,酒席间闲些家事。

  自古新婚不如远别,夫二人,云雨一番,早早的睡了,次天未明,张英身起来,梳洗拜客,忙忙的一连拜得客完,未免上坟拜扫,家中又请着亲戚,做了几戏文,择上任。

  那些奉承他的,送行的送行,送礼的送礼,一连连忙了十余。张英因辛苦,睡至己牌,方身,把眼往顶上一看,见一块干唾在顶之上。吃了一掠,道:“奇了。”

  夫人正梳洗方完,在前穿衣服,听见张英说一个奇宇,问道:“有什么奇处?”张英道:“此你曾与何人睡来?”夫人笑道:“此只你我二人,还有何人敢睡?”张英道:“既如此,那顶上干唾谁人吐的?”

  夫人道:“不是你,便是我。这般小事,何必说他。”张英道:“事关非小,此唾我从来不曾吐。你妇人家,睡着吐不上去。”夫人道:“是了,我两前伤风咳嗽,那时坐在内穿衣服,吐上去的。”

  张英想道:“坐在内,不吐于地下,怎生反吐上去。”一发起了疑心,恰好门外有客拜访,张英即梳洗出外接。夫人唤了爱莲道:“丘郎初来时,曾求神道一签说,”前世结成缘,今朝有线牵。口如瓶守定,莫吐在人前。

  “前二句不必言矣,后二句向只恐丘郎将此事漏于人。谁知今,老爷见顶上有一块干唾,疑心起来,在此细究。怎生是好,恰应了莫吐在人前之句。倘然问你,再三为我隐瞒方好。”爱莲说:“不须夫人吩付。

  只是神灵签已显然道破。万一究出怎生是好。”正在计议,只见张英欢喜喜的,一些也不在心间。

  因此夫人与爱莲,都放下心肠,只见过了几,张英见爱莲在花园采花,叫了他到水阁上,悄悄问道:“你可实说夫人上谁人来睡,若不直说,我即时把你杀死。”说罢惟袖内取出一把尖刀来。

  爱莲一见魂飞天外,说道:“只有一丘卖婆来卖珠子。因天晓,留宿一夜。天早便去了。”张英道:“那丘婆必是男人。”爱莲道:“卖婆那里是男人之理。”张英道:“他住在那里?”

  爱莲说:“在华严寺里。”张英道:“那有妇人歇住僧房之理。”收了那刀道:“随我来。”

  爱莲不知情由,随了便走,恰好走到池边,张英用力一推,可怜一个温柔使女,一命呜呼。正是:该在水中死,定不岸上古。张英只做不知觉,自出门往华严寺悄悄儿去了。

  那各僧不认得他,张英走至后房,见一沙弥,叫道:“师兄,这里有个姓丘的珠子客人么?我要买些珠子,求指引他的寓所。”沙弥回头,正是丘维修恰在房门。道:“那一位便是丘客。”

  张英上前道:“丘兄,可有珠子,要求换些。”丘客道:“通完了。”张英道:“多少可有些么?”丘客道:“果然没有了,若要时,舍亲处还有。”

  张英道:“也因舍亲张说,曾与足下买些珠子。故此乃特来。”那丘客回得不好。道:“那张夫人他晓得我没有久矣。”张英道:“张夫人为何细知足下之事?”

  丘客不觉面色一红,回答不来。张英切恨在心,竟自归家,唤了两个家人,是他的心腹。道:“二人听着,华严寺后房,歇着丘姓卖珠客人。你去与他做一萍水相逢之意。与他酒食往来。

  留他在此,不可与他走了,且不与他说是我的家人。后事成,重重有赏。”二人不知何故,便去与他做个哑相知起来。

  丘客全然未晓。且说张英回衙,只见报说,爱莲不知何故,投水死了,张英见夫人道:“夫人是了,爱莲或有外情,或与情人一时在你上偷眠,情人吐的干唾。

  见我前问起,恐怕究出信由,惧罪寻死。倒也干净。分付买一付棺来,与她盛贮了,抬往郭外去罢。”夫人心下苦着,暗想道:“她是恐我事,为我死了。”心下十分着急。

  张英置之不理。又过几,张英与夫人睡着,到二更时分,双双醒来,张英故意把夫人调得情热,云雨起来。

  张英道:“酒少了些,就干着此事,甚是没兴。若此时得些酒吃,还有些兴哩。”夫人道:“叫一妇人去酒坊取来便是。”

  张英道:“此时他们已睡,叫着他,只说我要酒吃叉不好。”又道:“可惜爱莲又死,此事必须夫人去取方可。”夫人道:“既如此,我去取来。”

  把手净了,在灯火上点枝红蜡,取了锁匙,竟往酒坊而去。张英悄摄其后。夫人见酒桶深大,取一条板凳,走将上去,弯身而取。

  张英上前,把他两脚拿起,往木桶一推,须臾命尽。方走归房,依先睡了,口中叫道:“走几个妇人来,夫人思量酒吃,自往酒桶取。许久不来,可往代取。”

  妇人俱应了一声,竟至酒桶中一看,见夫人已死,慌忙报与张英。张英假意掉泪,揽衣而起道:“这也是你命该如此。”一时间未免治起丧来。

  下棺时头珠翠,遍身罗绩,一一完备。托以上任期紧急,将棺木出于华严寺里权寄,心腹家人归家优待,张英叫他至静处,吩咐着,你可如此如此,不可误事,那人应声去了,只见次早寺僧报说夫人棺木不知何人撬开,把衣服首饰,尽情偷去矣。

  张英随着人将铜首饰,衣服,重新殓殡,抚棺痛哭。急往各房搜看,只见家人道:“丘客房中之物,正是夫人棺木中的。”张英大怒,分付即将丘客锁了。

  写词送至洪养院处。词中云:告为劫棺冤惨事。痛室莫氏,淑早亡。难舍至情,厚礼殡殆。珠冠美玉,金银镯钿,锦锈新服,棺盛贮,枢寄华严手中。

  盗贼丘继修,开棺劫掠,剥去一空,遭此荼毒,冤惨无伸。开棺见尸,律有明条。乞台追脏正法。上告。洪养院道:“此一桩新事,必须亲审。”

  随将丘继修用刑。继修道:“老爷,事事皆真,不必用刑。待小人认了便是。”洪院见他说得干净,心下生疑,必有缘故。

  叫:“丘继修,你开棺劫财,想你一人,焉能开得。必有余,从实招来。”丘继修道:“开棺劫财,实实不是小人。

  但此事乃前生冤债,甘心一死。”洪养院道:“你细细讲来?”继修道:“爷爷实系隐情,不敢明告。愿一死无疑。”随即画招承认。洪院想:“毕竟有何隐情,不肯明说,信愿认死。”到夜间,睡至三更,梦一使女扣见洪院。

  口道:夫人有染,清宵打落酒桶中。使女无辜,白昼横推渔沼内。洪院:“你是谁家女使?”

  爱莲答曰:“妾系张英使女,唤名爱莲,只问丘继修,便知明白。”洪院醒来却是南柯一梦。自付:“此梦甚奇。

  使女与继修开棺一事无干,怎教我问丘继修?”次早,自从丘继修覆审曰:“我且问你,你可知张夫人家中有一使女,名唤爱莲,可有此人么?”继修道:“有,此女半月前无故投池而死矣。”洪院道:“你怎知之?”

  继修道:“相公家有二家人,与小人识,故尔知之。”洪院又问:“既然你知,夫人怎样死的?”

  继修:“闻得夜间在酒桶中浸死的。”洪院惊异,与梦中言语相合矣,但夫人有染之句末明。洪院省曰:“是了,我且问你,我访得张夫人有外情,被张英推在木桶中浸死的。莫非与你有么?”

  继修:“此事并无人晓得。只使女爱莲知之。小人闻爱莲溺死,又闻夫人浸死,小人不说,终无人知矣。故为夫人隐讳。不知老爷因甚知之?”洪院道:“张英昨又写书来与我,要将你速斩,以正王法。

  我三更得梦,故尔知之。可将起情由,从直写来。或可出尔之罪。我当方便。”继修一一写出。

  恰好分付家人领回书,洪院随将梦中对联,写与张英,张英拆开读罢,一时失,随往洪院谢罪,求洪老大人周全,不忘大人恩德。

  洪院冷笑曰:“你闺门不谨,一当去官。无故杀婢,二当去官。开棺赖人,三当去官。”张英怨曰:“此事并无人知。望大人遮庇。”

  洪院曰:“你干的事。我岂能知,但天知地知,你知鬼知,不是鬼来相告,我岂能知。夫人失节,理该死。丘继修命妇。亦该死。

  爱莲何罪,该死池中?你不淹死爱莲,则无冤魂来告。无冤魂来告,则我不知。你只合把夫人处死,何不将继修寻以他故而死之﹗家声不,官亦可做。岂不全美乎﹗”说得张英无言,羞槐而退。

  洪爷提笔,判曰:审得丘继修贩珠贾客萧寺寓居。见莫夫人之容,风生巧计。妆丘卖婆之假、云酿情。胆如天,敢犯王家命妇。心狂若醉,妄希相府之好遂。恶己贯盈,诛不容谊。张英察出,因顶之唾干。爱莲一言,知闺门野合。番思灭丑,推落侍婢于池中。

  更,自送夫人于酒底。丫环沦没,足为胆寒。莫妇风,真成骨醉。故移枢而入寺,自开棺以赖人。彼已实有,自足致死。何放诬之盗贼,加以极刑。莫氏私通,不正家焉能正国。爱莲屈死,阂恤幼安能藉老。须候宪裁,暂停赴任。

  洪院将继修命妇拟斩,随即上本。首劲张英治家不正,无故杀婢,致冤魂不散之事,一一奏闻。张英罢职。

  洪院劲疏,不为少讳,真有直臣风烈。加升三级。此一回小说,切记不可少年犯,无故杀人之戒。总评:张英三计,可谓得矣。爱莲一死,肯甘心焉。***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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